“另投明主?”
虽然已经酒至半酣,但张敬此话一出,任展还是很快便反应过来,蹙眉问道:“恒肃的意思是投韩氏,还是投周、齐?”
一直以来,南人视北人为粗鄙伧奴,若非迫不得已,断然不会北逃,因此张敬闻听此言,登时便撇嘴道:“我等堂堂汉人,岂能投北地鲜卑胡儿?”
“那恒肃是打算投奔韩氏?”
“我正有此意!”张敬脸色潮红,借着酒劲便道:“我与韩大将军本是旧识,前些时日他让人捎信于我,言称虚位以待。”
“想必映宣也看得出来,韩氏代陈已是必然之势,我等若不早做打算,一旦陈氏覆亡,我等又当如何自处?”
任展哑然,半晌之后,他才低声叹道:“为陈氏陪葬非我所愿,但就此投奔韩氏,却也不是忠义之举,恐怕日后落下骂名。”
张敬轻笑道:“讨陈檄文传遍大江南北,如今举国上下,军民士庶,何人不知陈氏得位不正?追随明主,不但不会落下骂名,反而应当是美名才对。”
张敬是铁了心要投奔韩端,但也知此举有违忠义,此刻这般说法,既是为了说服任展,也是为自己在心里找一个借口。
和张敬的果决不同的是,任展却要优柔寡断了许多,见他仍犹豫不决,张敬又丢出了一个惊人消息,令得任展心中慌乱不已。
“前夜韩家军在破岗渎大破陈军,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淳于量大将军被俘,建康已经岌岌可危!”
这是他今日下午才收到的信报,也正是因为这个消息,他才不想再等下去,匆忙邀请任展来向他劝降。
任展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恒肃,方才你所言当真?淳于大将军十万人马,只一夜便覆没了?”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确实是太震撼了一些,淳于量麾下人马不说身经百战,但大多都是积年老卒,战力绝非州郡兵马可比,可如今竟然在一夜之间便告覆亡,任谁听了都有点不敢置信。
“恒肃兄,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若不是得了这个消息,我又如何会如此着急?”
张敬的声音也大了两分:“淳于大将军这一路覆亡,建康门户大开,以韩氏如今之兵力,我等即使攻下了京口又能如何?”
“况且你也知道京口之守备森严,单凭舟师,是万万不可能攻得下来的。”
任展冷静下来,开始认真思索张敬所言。
征讨吴地的三路大军,水军只能作为辅助,章昭达所部江州兵马也只是偏师,朝廷寄于重望的主力还是淳于量所部。
但谁能想象得到,这一部主力,竟然还没能进入吴地便告覆亡?
陈国受此重创,要想收复吴地已经是绝不可能,而失去了吴地的陈国,已经可以说是失去了根本,剩下的只是苟延残喘了。
正如张敬所说,只有投奔韩氏,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与其等陈国覆亡之后被韩家军收降,倒不如趁此胜负未分之际临阵反正!
任展沉吟不语,却是让张敬心中着急起来。
只要任展再出言拒绝,他就会立即痛下杀手,以免消息走漏。
此刻,相邻的两座营帐内便埋伏了数十名亲信士卒,只等他一声令下,任展就不要想生离此地。
在张敬闪烁的目光中,任展终于抬起头来,问道:“恒肃,你已经与韩将军联系上了吗?”
张敬点了点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任展又问道:“我等如今驻于江心,京口为大军阻断,若要投奔韩氏,又当走哪条水路?”
对此张敬早有计划,“京口水路不通,但还可走秦郡!”
黄法氍在江心洲立下水寨,每日轮番派麾下士卒在江面上巡弋,若要投奔韩端,便可在轮值巡哨之时直接率部离去。
但任展沉吟片刻,却道:“或可在押运粮草之时,劫了粮草前往秦郡,如此还可立下一功。”
陈军数万人驻于江心,所需粮草要从建康运送,而负责押运粮草的,正是张敬和任展所在的左军。
但粮草五日一运,每次运一万石,押运士卒多达一军两千五百人,以一幢之兵力,便是想跑也困难,更别提还要劫粮。
张敬摇了摇头:“劫粮不可能!若要立功,不如多为韩将军招揽些人马。”
粮食韩端不缺,战船也可以新造,韩端看重的,是陈军中的精锐水卒,而张敬也深知这一点:“韩将军不缺粮,他需要的是人!”
“我等拉拢的人越多,投奔过去功劳越大,而韩将军对于有功之人,向来是不吝赏赐的。”
“那便不劫粮。”任展稍作沉吟,开口问道:“恒肃还准备拉拢何人?”
“余丰和骆劲应当有些把握,赵浦或可一试,但风险极大,我还没有确定下来。”
这三人都是水军幢主,平日里与张敬也有往来,但都是泛泛之交,真要说有极大把握的一个都没有。
所以他才会先选择任展,而任展也没有让他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