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必要再藏着掖着,严友元拱手作揖问道:“向幢主可曾听说过韩铁枪之名?”
“韩铁枪?”向荣皱眉思索了一会,突然瞪大眼道:“你说的可是夏口城外率五百人大破周军的铁猛兽韩端?”
去年夏口一战,周国大将军元定所部全军覆没,紧接着沌口之战,周梁联军再度大败,除了几名主将逃回江陵之外,其余士卒不是被杀便是被发卖为奴。
这两场大战刚过去不久,如今江陵城内的百姓都还在津津乐道,特别是说起韩端来,更是将他传得神乎其神。
传言总会夸大其词,但周国大将军元定之勇猛却是众所周知,能在万军之中将此人斩杀,连周梁两军的将领都不得不承认陈国又出了一个不亚于萧摩诃的猛将。
此刻严友元见向荣惊诧的模样,也是觉得有些自豪,他挺直胸膛,轻轻一笑道:“我家郎主正是会稽韩氏嫡子,如今得授破阵将军的韩端韩伯正!”
陈朝官职军职均承袭梁朝,因此向荣对破阵将军的品级一清二楚,听严友元如此一说,他便皱眉道:“你家郎主勇则勇矣,但终究只是个八品杂号将军,此番陈军攻梁,以他的品级至多能领一部偏师,如何能够主导大事?”
“向幢主此言差矣,我家郎主虽只是八品将军,却极得大军主将吴将军信重,此次攻梁便授了他游军军帅之职,幢主欲反梁归陈,有我家郎主引进,却是比幢主自己率部投奔要好许多。”
向荣颌首道:“游军虽然也属偏师,但对大军来说却极为重要,可见吴将军确实是看重你家郎主,但我反梁,却并非为了加官晋爵。”
严友元故作疑惑道:“那将军所为……”
“我之所以反梁,是因我与周军有深仇大恨,且梁主无能,如今虽然号称一国,其实辖下不过十数郡县,早晚不亡于陈也要亡于周,与其到时作亡国之臣,不如此时奋力一搏,以了我平生大愿。”
“有所为有所不为,男儿理当如此!”严友元夸了一句,转头便问:“向幢主既然已经做出决断,却不知要如何行事?”
向荣却沉着脸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家郎主让你担此重任,难道你连一点主意都没有?”
这话带着很明显的质疑意味,但严友元却没有丝毫不耐,冒着砍头的风险做这种事,要是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一见面就信任有加,那才是不正常的事情。
“谋划是有一些,只是先前向幢主一直没有回音,所以没能最终确定下来。”严友元抚须片刻,略作沉吟,“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古有田单孤守即墨三载,诸葛丞相三万大军攻千人之陈仓而不下,今有东西两魏玉璧之战,韦孝宽以一万士卒困守孤城,高欢数十万大军围城两月,死伤七万而城不破,凡此种种,皆因城内令出一门,将士齐心士气高昂之故。”
“反观江陵,周梁两军貌合神离,令出多门,将士离心背德,又因沌口新败而士气低落,唯一可倚仗者只江陵之城墙高固。”
“欲破江陵,攻城为下而攻心为上,若我以流言传于城内,称梁主欲弃臣民而北逃,周军欲归长安而劫城池,向幢主以为有无功效?”
攻城时散布谣言可说是极为常见的手段,但严友元此计,妙却妙在这谣言的内容。
梁国附魏周之后父子两代君主,其父萧詧行事不择手段且心性残忍,其子萧岿虽机敏善辩却胆小软弱,名为国主,实则只是提线傀儡,但他却从不敢口出怨言,只能在祭祀时痛哭流涕。
说他因惧怕陈军破城而北逃,几乎所有江陵人都会深信不疑。
周军洗劫江陵也是早有前车之鉴,想洗也洗不白。
听到这儿,向荣冲严友元拱了拱手:“严君此计确实可行,若此流言传出,城内定然慌乱,但光凭此计还不足以破城。”
“依我之见,严君可阴集城内义士,潜伏于南城民宅之内,等陈军围城之日,义勇四起,我便可率士卒趁乱打开城门,如此江陵城必破!”
“智谋之士,所见略同!”严友元轻轻鼓掌笑道,“原本今日与幢主见面,便是要提及此事,你我二人可称得上不谋而合,只是欲行此计,严某却还有些许疑难之处。”
“但请说来!”
“这传谣之事,外间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只等时机一到便可着手进行,然而军中却不好渗入,此事只能劳烦幢主。”
向荣沉吟了一会,“正如严君所言,军中传谣确实不易,此事就交给我,我回去之后立即令人施行。”
严友元道:“幢主可先安排好人手,等陈军围城之日才着手施行不迟,否则早早引起他人猜忌,反为不美。”
向荣点了点头,严友元又道:“还有一事得劳烦幢主,不知幢主可识得柱国殷亮?”
“我识得他,他却不识得我。”向荣自嘲地摇了摇头,“不过,殷柱国早在去年就被国主处死,严君此时提他,却有何用处?”
去年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