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日当头,普照大地。
朱棣骑跨在马背上,神情冷峻、眉关紧蹙。在他身后,一字排开着沐晟、朱高煦并一众云南卫所武将也是面色凝重,沉默不语。
浩浩荡荡的明军军阵前,是顺州城城池,城池外,数万颗人头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地面,被血海泡成了深红色的泥沼。偶有轻风掠过,带着令人作呕的浓郁血腥气。
京观!
顺州城外,立了一座用人头筑成的京观!
朱棣本以为自己领兵而来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了,便是山地军的脚程再如何惊人,等赶到顺州,也最多比自己快上一天,顺州城内足有三万军,马大军怎么着也要攻上几天,自己赶到,自是不做修整,一鼓作气破城。
谁曾想,来到这顺州,想象中的惨烈攻城没看到,倒是看到了这么一座京观!
“末将云南副总兵、山地军副指挥使马大军,见过燕王。”
城门洞开,挎刀掼甲的马大军自城中大步而出,他的头上缠着绷带,自左眼绕过,殷红了一片,但马大军却看起来浑然不觉,精神亢奋。
“怎么拿下来的?”
“末将昨夜抵至顺州城外,藏大军与三里之外,自裹挟俘虏降卒诈开城门,驱亲卫百人死守城门关,待大军掩杀而至,自是一战功成!”
“你的脸?”
“微末小伤,何足挂齿。”
便是朱棣都面上动容,名眼人一看便知,马大军这是成了独眼龙啊。百人守城门洞,寮国人只需引箭射之,那就是无处可躲的活靶子啊,这马大军官至云南副总兵,竟然如此悍不畏死?
“战果如何?”
说到这,朱棣微微侧首看了一眼那高高矗立的京观,却已是心中有了数。
“斩首两万九千七百级,我军阵亡一千七百人,伤四千余。”
俘虏?
杀红眼的马大军眼里已经没有俘虏了。
俘虏都在城外这座京观之中。
朱棣高居马上,看向马大军的眼中有着淡淡的惊叹和浓郁的欣赏。
悍将,真悍将也!
朱棣自幼随徐达、常遇春在北地打仗,几十年来,似马大军这般勇悍之将,刨去已故的秦王朱樉,便只有故丽江王傅友德了!
“你很好。”
翻身下马,朱棣神容严峻的拍了拍马大军的肩膀。
“自我军南下以来,汝之功绩,无人可匹。如今,陛下御驾亲征已至成都,他日面圣,汝之军功殊勋孤自当表之。”
马大军起初还很开心,听到后面顿时大吃一惊。
“皇帝陛下御驾亲征?”
这战场那么危险,皇帝老子不在南京呆着,跑这来做什么?
惊容稍定,马大军脸上突然激动的灼热起来,猛一抱拳:“请燕王下令,末将要引军为先驱,东进笼县,杀奔河内!”
马大军想的很简单,连皇帝老子都御驾亲征了,那哪能真让皇帝亲自上战阵,真如此,那天底下的武将都引颈自刎吧,大丈夫既食君禄,当报君恩!
“安心养伤。”
英雄惜英雄,对于马大军这般勇猛悍将,朱棣就想到了自己当年年轻时,为了证明自己,以绳索捆于战马之上,奔袭千里,连杀数日。当下便解下自己的锦绣披风,批到了马大军的肩膀之上。
“孤赏你的,你和你的山地军,现在的任务就是修整,在这顺州城安心歇着,其他的事,自有孤来处理。”
看到马大军还要说话,朱棣便一本脸,瞪眼道:“孤说的!”
马大军再不敢言语,抱拳躬身:“谢燕王。”
“朱高煦!”
朱棣陡然高声一喝,吓得身后朱高煦忙跑过来:“末将在,请燕王令。”
战阵之上,朱高煦从不敢喊父王,战场之上只有统帅与兵将,没有父子,朱高煦若是敢当着众将的面喊父王或爹,朱棣绝对马上大耳光搂上去,这种称呼都是仅有两人独处的时候喊得。
“拨你三万兵,强攻笼县!自顺州往笼县,只有八十里地,孤给你两天时间,拿下笼县!”
人家马大军可以昼行百里山路,连夜克城,自顺州往笼县才多远?还是平原没有山地,行军都要轻松的多,而且笼县的守军可是少的多。
朱高煦深深看了一眼马大军,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那高高耸立的京观,也是发了狠。
“末将只要一天!”
瞧不起谁呢?这天底下,我朱高煦就没有服过谁,皇帝御驾亲征,难不成等将来班师云南的时候,军功册上我朱高煦的名字排最后?那我算什么?来镀金的?那你不如一刀砍了我!
这个脑瘫儿!
朱棣气的牙关发痒,自己这个儿子怎么跟脑子进水一样,一天跑八十里还要攻城,你咋啥都想跟人马大军比呢?
万一比不赢,你怎么办?
“可知军中无戏言。”
“拿不下笼县,末将提头来见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