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皇宫这一声惊雷炸响般的钟声,吵醒的何止是朱允炆一个人,静谧的长安街顿时家家挑起了灯火,紧跟着就是一阵人仰马翻般的跑动。
杨士奇在惊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穿戴官服,而后命下人准备车马。
“今天在文华殿当值的是解大绅,他这人,应该不会敢撞钟。”
走出府门,杨士奇向西而看,一条街几乎家家户户的在京大员都跑了出来,眺望着皇宫的方向。
“陛下登基御极十几年,这还是第一次除跨年外的敲钟,必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夏元吉走过来跟杨士奇打了声招呼,眉关紧锁:“谁去面的圣?”
这会的功夫,杨士奇身边已经聚集了不少官员,包括五军府的勋贵武将也凑了过来打听消息,大家都在好奇。
“没看到震直。”
还是王谦说了一句,大家伙才发现,工商大臣严震直到现在没露面,那这入宫面圣的人自然便确定了下来。
“见过燕王。”
这个时候,朱棣也打府中走了出来,一行人拱手见礼。
“出什么事了?”
朱棣皱紧眉头看向杨士奇:“眼下我大明国内国外,无一处不在高歌猛进,凯歌报捷,怎得突然连深夜撞钟这种事都闹了出来。”
乾清门外那口钟哪里能是随便撞得,撞了钟,就代表必须面圣,不管皇帝在做什么事都得露面,而要不是事关国家基业江山的大事,那就成了耍皇帝。
杨士奇摇头,而后说道:“我等也不知,不过估计很快陛下就会传召,入宫便知晓了。”
果真,很快就有一阵脚步声自东响起,逐渐靠近,以杨士奇为首的一众人便整肃起冠戴,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也顷刻间消弭。
不出大家的所料,这么大的事,皇帝一定会召集群臣。
“陛下口谕,召几位阁老入宫。”
传旨的太监驻足尖声喊了一句:“其余诸臣工,早歇睡下,明日一早赴奉天殿开大朝会。”
看来,确实是出大事了。
四人都心下一沉,对视后匆匆向皇宫而去,一路被直引入乾清宫,等四人赶到的时候,正殿之上,朱允炆、严震直、解缙三人都在。
见罢了礼,朱棣便抢先开了口。
“陛下,出什么事了?”
“让严卿来说吧。”
朱允炆捏着眉心,看起来,精神头很是萎靡。
几人便都看向严震直,后者叹了口气,沉声道:“今晚,浙江工商联的主官给我写了封信,说浙江几大粮商联合起来,把各自商仓里的储粮,都给烧了。”
“烧粮?”
夏元吉的反应最是激烈:“浙江这是好日子过的太久,把脑子给糊住了不成,国朝才刚有几年富裕日子啊,就算粮仓储存不下,也可以贱价卖给百姓,或者拿去酿酒,怎得就这般给烧了啊。”
“会不会,是这些商人想要趁机抬价,赚百姓的钱?”
王谦提出了质疑:“如果是如此,那该抓的抓,该杀头一律杀头。”
严震直苦笑摇头:“如果是如此还好办了呢,他们烧了粮,但粮价仍然控制着,连一文钱都没有涨,甚至还降价去兜售。”
商人烧的只是自己的粮食,又不是官仓的储粮,而且烧完之后更没有将剩下的粮食抬价售卖,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没有触犯法律。
“不用猜了,一定是地方知道了印度的事。”
杨士奇开了口:“他们担心印度的粮食抵达之后,会导致市面上的粮价迅速下行,甚至一文不值,所以才行此事,以此来最大程度降低自己的损失。”
一旦印度粮食抵进泉州,那这群粮商就会直接完蛋,怎么都是赔钱,而烧粮食,最多赔一半。
就在这时,殿外又跑进来一名小宦官,手里捏着一份奏本。
“陛下,通政司送来的。”
双喜接过,本打算转递朱允炆,就见后者扬手:“拿给杨阁老看吧。”
杨士奇双手接过,匆匆撕开观瞧,面色大变。
“诸位,半月之前,广东各大粮商的储仓也失了火,两百多万石粮食被付之一炬。”
“败家、造孽啊。”
夏元吉扶着心口破口大骂:“当年,倘使太祖爷家里能有一口余粮下锅、倘使这江南江北不饿死百万饥殍,都不会有我今日之大明。
即使到了今朝,西南西北多少百姓无米下锅,饥肠辘辘的等着哪怕一口糙米稀糠,而浙江、广东这些混蛋,为了一己之私,竟然烧掉数百万石的精粮,如此糟蹋粮食,我真恨不得把他们全都扒皮抽筋。”
“他们没烧错。”
这个时候,朱允炆突然开了口,让所有议论诘责戛然而止。
“不仅他们要烧,咱们也要烧,而且要比他们烧的更多。”
夏元吉傻住了,几人都没明白皇帝的意思,只有严震直叹了口气。
“不烧粮,这天下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