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城内有一处僻静的,有点与世隔绝之感的屋舍,没有琉璃瓦,也没有朱漆红门,更没有金灿灿的京砖铺路,整体风格更像是一间民房,在这富丽堂皇的皇宫之内显得格格不入。
看起来似是冷宫,但皇帝自身才只有几个媳妇,哪里还有所谓的冷宫一说,这里是吕太后的居所。
一处禅堂。
吕太后是中国式的传统妇人,中国妇女的特点在兴宗皇帝朱标薨天之后尤其突出,朱允炆当了太孙,她就日夜祈祷,盼着自己的儿子少灾少难,顺利继位。
而等到朱允炆真个当了皇帝,她也绝不在大明政坛寻找所谓的存在感,整个人就好似不存在了一般,每天含饴弄孙,抄抄佛经,就是吕氏的全部生活。
直到,她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孙子和儿子。
这种近乎冷血、毫无人情的晚年生活,对一个中国传统妇女、母亲来说是极其悲惨的,继而间接导致了吕氏的身体开始断崖式的衰老。
即使平素里,每隔三五天,朱允炆总会来到这里见吕氏请安,有时也会陪着吃一顿饭,但很少说话,母子二人很难寻找到共同的话题,一个念叨六根清净,另一个执念太深。
天然就是争执的祸根。
而今天,朱允炆更是带着明确的目标来的这里。
“儿臣要拆了霞云寺。”
开门见山的通报没有任何的委婉,亦没有太多的转圜态度。
“儿臣希望母后如去降香的话,能够跟那里的主持说一声,让他们配合礼部官吏的安排,不要妄想搞对抗,朝廷不会让步的,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让朝廷让步,对抗的最终结果,一定是阖寺上下被夷为平地。”
吕氏合十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她不在闭目默念,平生第一次表现出怒意。冲着她的儿子,冲着大明的皇帝强硬道。
“不可能,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不能拆霞云寺。”
喘了一口气,吕氏的口气又软弱下来,甚至有些哀求。
“我没有几年好活了,你就不能等我死了之后再去做这事吗,他们只是念个经而已,不伤天不害理,甚至还收养养活了那么多被遗弃的孩子,是行善举的地方,你为什么非要搞得不留余地。”
“全国的僧众,仅有文牒的,便高达十七万六千多人!”
朱允炆报了一个天文数字:“佛教行善举儿臣从来没有否认过,但这个善举是对个人来说的,对国家就是恶举。放任下去,做和尚的越来越多,对国家是好事吗?对天下是好事吗?
您总说佛不争不夺,六根清净,但是礼佛的人,每一个都如此吗?
如果佛门的僧众都这般,哪里还有我大明国朝,爷爷就是个和尚,他放下佛经也能打天下。
可见,只要是手里的力量足够,野心是可以吞灭佛祖的。
龙兴寺您是知道的,光这一个寺庙就有一千多名僧众,数万亩良田,从一无所有扩充到这个数字,仅仅用了二十多年,而且还在增长,再过几十年,疥癣就变成了瘤子。
天下那么多寺庙都在改,只有龙兴寺和霞云寺不动,到时候天下会非议,朝廷的脸也就丢光了,无论基于哪一点的考虑,不拆不行啊。”
吕氏说不过朱允炆,她也从来没指望过从大道理的层面能讲过自己的儿子,但她有自己的坚持。
“既然你拿定了主意,还来问我作什么,去呀,你去做啊!”
看着吕氏摇摇晃晃的身子,朱允炆下意识的心头一紧,忙上前搀扶,却被一把推开。
“当年,你严令文奎不许他接近我,这么多年,你每一个孩子,除了婷婷这个丫头之外,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任何一个孙子,你狠了那么多年,还在乎我一个老妇人的生死吗。
我是瞎了眼,当年跟你爹、跟你爷爷说尽了你的好话,让你嗣了正统的位子,你就该当个庶子,就该这辈子做个庶子!”
“母后说的对。”
朱允炆甚至一点怒气都没有,反而极其认可的说道:“如果当年元妃常氏不是坐罪而死,当然,对外说的,史书写的都是病亡,一个养尊处优三十余岁的女人会病亡吗?
不还是因为她是常遇春的闺女,受了他大哥的连累,坐了谋逆罪,她一个女人,手无寸铁拿什么去造反。
她死了,您扶正了,儿臣我沾了您的光,成了嫡子,做了太孙,那个时候,您怎么不说常氏死的冤,爷爷心狠呢。
您该退位让贤,父皇又不止您一个侧妃,您谦让一番,少在爷爷面前表现一个好儿媳的贤惠,我都一辈子是个庶子,这不就成了。
皇帝,呵,您真觉得我很稀罕当这个皇帝吗,屁!
老子有家有院,有儿有女的,真他妈稀罕来当这个狗屁皇帝!”
皇帝这是说胡话了?
双喜还以为朱允炆是气糊涂了,赶紧上前抚背:“太后息怒,陛下也是最近操劳国事,这心神难宁,国朝的事千头万缕,陛下也实是不易。”
“是啊,他是皇帝,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