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泉州港的仓储区一片忙碌,无数工人正在挑灯夜战,一时间人声鼎沸。
“快快快,抓紧装车运走。”
一名监工站在贴有‘十八’的巨大标签下催促着,不时还转头看向远处一片灯火通明,十几里路远的地方,那是海湾盛宴的所在。
阴暗处走出一个人来,在月光和灯笼下映照出来的,是卫准的脸。
白天朱文圻那一句随后问话虽然被搪塞了过去,但泉州港上下都吓得不轻,眼见朱文圻被窦和等人接走去了海湾盛宴安顿,卫准就留了下来,紧急联系了泉州商会,加派工人打算连夜把整个十八区给搬光。
“再快点,再快点。”
卫准的脑门有些沁汗,他不停的开口催促,甚至许下了重利:“只要今晚能搬光,所有的工人一律加赏一两银子。”
干一夜,给一两银子!
这份丰厚的工钱让大几百号工人顿时斗志昂扬起来,纷纷鼓足了力气将一箱箱、一包包的货物从十八区数十个货仓中搬扛出来,放到停在干道上的板车之上,装满一车便拉走一车。
眼瞅着所有的拉货板车就要离开十八区,一阵密集嘈杂的脚步声响起,这让卫准顿时脸色大变。
还没等他躲进黑暗中,一队差吏就手拿火把冲了过来,火光的映射下,衙差们身上的官服刺痛了卫准的眼球。
“商务司缉查处,现在怀疑这批货物属走私品,现予扣押。”
带队的是一个年轻人,却是当初那个在朱文圻办公室内,为朱文圻取出泉州商会账目的公员。
只见此人自怀中取出一份公文摊开:“奉商务司司正朱美坤大人令,缉查泉州港仓储十八区,此令加盖泉州知府衙门通政司印,任何阻拦者格杀勿论。”
说罢一挥手,身后七八十名衙差便拔刀出鞘,厉喝声中,吓得几百名工人纷纷放下手里货物,站在远处呆若木鸡。
卫准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还没等他开口,才堪堪走出一步,便被两名衙差打倒在地,上了镣铐。
“你们放肆。”
卫准气急败坏的趴在地上怒吼:“本官是海运司副司丞,犯了何罪也需都察司的公文手续,你们有什么权力给本官上拷。”
“现在在这缉查现场抓你,还用的着都察司的手续?”
年轻公员蹲下身子,小声在卫准耳边说道:“卫大人,缉查走私的过程中,任何人阻拦都可以格杀勿论,这点你不是不懂,你要在不配合,可别怪国法无情先把你砍了。”
这顿威胁顿时吓住了卫准,躺在地上半天不敢言语,眼睁睁看着这几十号衙差将十八号的所有货仓给贴了封条。
“麻烦卫大人您给句准话,十八区的这些货仓有没有货运清单?”
年轻的公员目光炯炯的盯着卫准,小声威胁道:“最好想清楚了说,不然就是抗法。”
说罢,一名衙差直接抽刀在手,将冰冷的刀锋贴到了卫准的脖颈处,吓得卫准险些失禁。
“没有。”
天大地大,小命最大。
卫准怎么可能愿意为了泉州商会那点贿赂银子把小命搁在这里,当下就竹筒倒豆子的坦白了:“十八区全是走私来的货物,主要来源地是南洋和日本的货。”
没有货运清单,就代表没有报关,也就自然不用缴纳关税。
这是一批没有任何记录的货物,无论卖多少钱都可以直接进泉州商会的腰包。
没有流传,也就没有流转税。
而一些手工业产品在眼下的大明,是不需要交税的,这一条税法几年前便废除掉了。
“走私、逃税,人赃并获,全部拿下。”
年轻公员很开心,感觉自己破获了一件大案,站直了腰板:“即刻报按察司来人配合,将在场所有人全部拿入大牢,等结案后按罪量刑。”
这一下可把几百号工人吓得不轻,纷纷哭天喊地起来。
“你们慌什么!”
公员厉喝一声:“若是调查清楚,你们便只是受雇之人,最多无非罚点钱,拘役劳作些许日子,但有坦白,司正大人报请知府衙门,也可免了这处罚,所以尔等好好配合,将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便可。”
这一下,才算是让一众工人们安下心神,不住道谢并痛声咒骂泉州商会。
缉查处能在这等有半个时辰,便迎来了按察司的大部队,来人可是不少,粗略一看足足数百号。
几百把火把下,整个十八区被映照的宛如白昼。
“本官按察司行动一处处正赵武,你是谁?”
按察司带队之人虎背熊腰,一身的悍勇之气,居高临下看着一脸白皙的公员,给了后者一定的压力。
“商务司司正室公员何奕。”
虽然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但何奕还是昂着脑袋坦然回应。
一听只是一个小小的公员,赵武脸上带起了一丝不屑:“你有什么资格带缉查处来追查走私这种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