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今日起了一大早。
正月初四,朱允炆定下的国庆日,要在今日为武将授勋,五军都督府凡都督佥事以上人皆有份,山东的杨文因为离得近,年前就赶了回来,守岁夜是在京度过的。
只有远在云南和漠南的徐辉祖、宋晟没能赶回来,但是勋章会在授勋大会之后遣内侍送过去。
朱允炆将五军都督府改制,除了徐辉祖贵为武勋之首,他的中军都督府左都督位置没有动之外,宋晟领了北军左都督,杨文领了东军左都督,连老将耿炳文都领了西军左都督,倒是他李景隆,反而成了鸡肋一般的南军左都督。
“含山侯,新年好啊。”
李景隆守在正堂里,有家丁在门外待客,将杨文引了进来,李景隆便起身忙打招呼。
他李景隆虽贵为国公,但是手里没有实权啊,杨文是正统死忠,能得太祖信任出镇辽东,建文朝又进一步领了山东卫都指挥使,手里数十万大军,他李景隆也不得不客气。
“曹国公新年好。”杨文拱了拱手,“魏国公不在京,协调五府的事,赖曹国公费心了。”
李景隆忙摆手,“都是应该的,含山侯快请坐。”
两人又寒暄一阵,家丁跑进来禀告,“公爷,长兴侯到了。”
长兴侯,就是耿炳文啊。
耿炳文年迈,加上经历过洪武一朝的血色岁月,亲眼看着无数手足同袍惨死于太祖刀下,心中对于权势的贪恋便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朱允炆登基,耿炳文只在朝贺那天露了一面,此后一直抱病在家,此次授勋,算是难得的露面。
两人都站了起来,“长兴侯来了,当亲迎。”迈步往外就走,没想到迎面就撞上了。
“曹国公安好,含山侯安好。”耿炳文老当益壮,声音浑厚有力,冲二人问了礼。吓得两人忙侧身,“长兴侯安好。”
虽说都是武勋,人家耿炳文实打实是打过立国之战的,宋晟、杨文二人是立国之后开始逐渐立勋升迁,徐辉祖和李景隆是袭爵,靠的余荫,所以见到耿炳文都很客气。
两人将耿炳文引进正堂,李景隆招呼着,“长兴侯请上座。”
耿炳文推辞不敢,反而是坐到了右手第一的位置上,把左手位让给了杨文。老侯爷岁数大了,心里谨慎着呢,什么虚名地位对耿炳文来说都不重要,他就盼着多活些年,好把几个孩子都扶上马再送一程,因此,每天都谨记着什么是上下尊卑,什么是低调做人。
三人又聊了一阵,五府的武勋也都到齐,李景隆点了一遍花名册,“除了不在京的魏国公、西宁侯,大家伙也算到齐了,有想要出恭的速去,咱们这就入宫面圣。”
面圣的时候是不允许上厕所的,你要说你半道想上厕所,那不行,你得忍着,不然就是御前失仪,要打廷杖的,万一拉肚子,那完犊子了,要么告病,要么你自己想辙堵上。所以明清时候,大臣上朝前不敢吃饭不敢喝水的原因就在这里。
大家伙都酝酿了一下,感觉状态尚可,纷纷表示没有问题,李景隆这才组织起队列,出府向皇城方向而去。
好在李景隆是勋贵,府邸离皇宫近,大家伙走不到半刻钟就是洪武门,这个点大概是凌晨五点半左右,众人还以为宮门未开,等走到了才发现,洪武门早已经大开,两边站满了昂首挺胸的京营,哦,现在改名叫国防军的士兵了。
一身戎装的铁铉迎上前来,“见过曹国公、诸位侯爷。”
铁铉向他们拱手施礼,李景隆心里还很不痛快。毕竟按以前的大明军礼,像铁铉这般没有爵位在身的下属,见礼应该单膝跪地,没办法,人家现在是新军总练兵官,爱咋地咋地吧。
大家伙勉为其难的还了一礼。
“铁将军怎得在这里,这宫禁不一直由御前司锦衣卫负责的吗?”
李景隆看得纳闷,新军啥时候入的宫?
铁铉引着大家伙入皇城,李景隆等人才发现,皇城中早已站满了新军,整整齐齐的分列在御道两侧的广场上。
“陛下说今日要为诸位大人授勋,新军成立,想着让众大人检阅一下。”
铁铉边走边解释着,“丑媳妇还得见公婆,新军是国之屏障,大人们都是军中重将,兵事军略天下翘首,看一看,也给陛下提点建议。”
李景隆等人嘴上说着不敢,一边四下打量起来,这一看,顿时惊大了眼睛。
他们哪见过什么叫军姿,什么叫队列式,两个方阵,无论横看斜看都是一个点,还以为整行只有一个军人呢,两侧各五千军,站的整齐如一,以往高矮胖瘦都有的京营,现体态几乎一致,而且一个个精神抖擞,目不斜视,杵在那里跟雕塑一般,正月的寒风刮过,连个哆嗦的都没有。
大家伙咽了口唾沫,“铁将军,这是您练出来的兵?”
没看出来,这个铁铉练兵如此在行,什么是精锐,这他妈才叫精锐啊,杨文拿新军跟自己的山东卫一对比,顿时感觉山东卫那就是一群散兵游勇啊,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