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宝无罪,抓张东升!”
当这句话从许不忌的嘴里吐出来之后,朱文奎便愣住了。
他甚至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在朱文奎来之前的路上,朱文奎已经开始不停的催眠自己,父皇的意思就是让自己具备曹操的魄力,不管对错,想要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那么以现有的证据链来看,所有的证词都是对马小宝不利的,后面就简单的多了。
捍卫律法的严肃性和权威性。
依法办事,将马小宝明正典刑!
但现在,许不忌却给了自己一个完全截然相反的回答,他解读出来的内容,竟然是抓张东升。
“为什么。”
朱文奎的语调很平缓,甚至克制着自己不表露出疑惑的情绪,因此这不是反问,而是陈述句:“眼下的证据来说,罪责都在马小宝的身上,许部堂缘何建议本宫抓张东升呢。”
许不忌便笑了起来。
“真相到底是什么,殿下觉得重要吗?”
“难道不重要吗?”
面对朱文奎的询问,许不忌干脆起身,绕着这明亮贵气的中堂走了起来。
“这堂家具,用的都是甚好的木料,这里面摆放的瓷器物件,也都是两宋官窑出品的精品,下官何德何能,一个不第的举人而已,几年前,做梦都不敢想,有朝一日我能当吏部的尚书,这天下最显赫的天官啊。”
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却让朱文奎瞬间明悟。
许不忌的起家不光彩,当年那件事波及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官方是讳莫如深不曾提及的。
其中的对错不比这次案件的干系要大上一万倍吗?
何曾重要过?
是非对错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许不忌现在贵为吏部尚书,是大明政坛最最炙手可热的政治新星!
这就够了已经。
“案件的真相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样的真相对殿下您有利,您需要什么真相,真相就是什么。”
许不忌饶了一圈复坐回原位,笑意俨然。
“殿下您觉得,老百姓们相信马小宝还是相信张东升?”
“站在感情的角度来说,所有人都相信马小宝,包括本宫亦然。”
话说到这个份上,朱文奎已经全部懂了。
朱允炆说的故事,提及了曹操和袁绍两个人,如果只是为了突出他两人的性格迥然导致的不同结果来说,那么官渡之战才是最形象的例子。
偏生,朱允炆举出来,是曹操担任洛阳北部尉的事例。
曹操做洛阳北部尉的时候,那可是对权贵们不假辞色,连权势熏天的十常侍的亲属,都曾棒杀过!
这就已经提醒的很明显了。
别管权贵错与不错,在一起案件中,老百姓希望的,喜闻乐见的,是权贵有错。
那么就顺民心便好了。
“对这起案件的原被告来说,真相非常重要,因为这事关他们的生死,但对殿下您来说,不重要,您是皇子,他们无论是官宦子弟也好,黔首百姓也罢,没有什么区别。”
这就好比在朱允炆的面前,杨士奇这个内阁首辅和一个普通老百姓是一样,生杀荣辱都可一言而决。
无非是杨士奇更强壮些,杀他,稍微废点力气。
“眼下南京的治安不算太好,权贵子弟过多,搅得城里城外乌烟瘴气,这个时候您拿张东升开刀,既可以让看热闹的百姓大呼痛快,收割民心。
又可顺势震慑其他的权贵子弟,让他们不敢过分招摇,祸乱治安,出色的完成了陛下交代您的差事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啊。
如此权衡利弊,是非对错,真相与否,您还觉得重要吗?”
朱文奎舔舐了一下嘴唇,许不忌的话为他推开了一扇窗户,让他真正的切身的看到了政治,推开那扇窗户,打开那扇门,从这一刻开始,就代表朱文奎迈步进了这个圈子里。
要学会凡事利益最大化。
“但没有真相,对张东升太不公平了。”
“公平?”
许不忌像是在听笑话一般哑然失笑:“这个张东升打一落生,就享受着平民百姓一辈子做梦都享不到的福,这公平吗?
天底下的事哪能用公平两个字来衡量啊,一个人享受着不公带来的殊荣的同时,也势必要付出不公带来的代价。
他的身份注定了他要在这起案件中去牺牲掉,权力越大的人牺牲就一定要越多,您说,陛下难道牺牲的不多吗?
下官本不欲多讳言,但下官还是希望殿下您,能真正沉下心来,多去看看陛下的语录选集,到那个时候,您或许会明白很多事,不只是您看到的那般。
您所重视的地方,其实并不重要。”
朱文奎的脸皮越加发麻起来。
权力越大的人牺牲就一定越多。
这句话朱文奎很难感同身受,他也从未看过一部名叫《三道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