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三十一年,五月二十二日。
朱允炆终于接到了自己这具身体的爷爷,也就是大明主宰,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召见。
得到召见的时候,朱允炆才刚刚用过早膳,便匆匆跟着传召的太监进宫。
一路上,朱允炆心里竟然罕见的难以平静下来,十余年仕途沉浮,早以练就的涵养功夫却是丢了个七七八八,委实丢人。
实在是自己即将要见到的人,那是一位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传奇的一位皇帝了。
得国之正,莫过于朱明!
没有比朱元璋出身更低的皇帝了。
朱元璋用自己一生完美诠释了什么才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历朝历代几千年来,造反者如过江之卿,只有朱元璋一个人,以草芥之躯,夺了天下。
朱元璋,“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逐了逆元,再塑炎黄,论对民族之功,足称千古一帝。
对于朱元璋的评价,毁誉参半,滥杀功臣,性喜猜疑,这都是朱元璋身上的污点,但不论朱元璋是不是一个好人,单救民族以重生这一点,民族英雄这四个字,总是跑不掉的。
而朱元璋死后,谥号足以诠释朱元璋之功:“开天!”
朱元璋有开天之功!
足以看出,在今时今日之中国,朱元璋在普天之下的威望有多么大,那是实打实为万民敬仰的圣君,出身最苦的朱元璋,最是了解百姓疾苦,所以,朱元璋也是历朝历代对贪官最狠的一位皇帝。
杀头抄家是常态,动辄剥皮充草,让继任官员近观。
诸子就藩,朱元璋都教诲,“国家新立,百废待兴,切莫兴土木,劳伤百姓之躯。”
诸王凡有虐民者,朱元璋都要召至近前责打训斥,动辄便要罢黜为民,“汝视民为猪狗,汝便如猪狗无二!”
诸王畏朱元璋甚深,再不敢骄矜霸道。
朱元璋发妻马皇后去世,朱元璋念边关之重,孝期未过便匆匆让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等返回边疆。
见这么一位皇帝,朱允炆实在是无法做到处之泰然,即使这位传奇皇帝,已经躺在榻上,奄奄一息。
“皇上,太孙殿下来了。”
朱允炆刚到,还没见礼,近侍便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蹑足到榻前,跪身耳语。
“嗯。”
正闭着眼睛养神的朱元璋睁开了眼,微微侧首看了一眼朱允炆,后者忙拜倒。
朱元璋招手,“不用见礼了,过来,咱要问你几句话。”
朱允炆诶了一声,忙膝行向前,一把攥住朱元璋的手,假意哽咽起来,“爷爷,保重龙体。”
“哭甚!没出息的玩意!”
朱元璋一瞪眼,“你父亲和几个叔叔都走在了咱的前头,这生老病死乃是寻常之事,何需因此而动心神。”
朱允炆这才收声,紧攥住朱元璋的手,小声道,“孙臣记下了。”
朱元璋嗯了一声,“前两日,听说你劳累过度,昏厥过去?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朱允炆这次是实打实的鼻头一酸,“回爷爷的话,孙臣一切都好,爷爷勿多做挂念。”
“天下初定不久,百姓尚在水深火热之中,你能以国事为重,日夜操劳,咱的心里是开心的。”
朱元璋说道,“咱们是天家,自然要做天下之表率,只有天子勤劳,才能让天下的官员不敢怠慢民事,你要谨记,他日不可一日缀慢朝政。”
“孙臣记下了。”
“前几日,咱召见了齐泰,问他巡视北地之事,他的奏本你看了没有?”
“孙臣看了。北地安泰,赖爷爷天威,逆元余孽不敢起衅。”
“咱如今连这床都下不去了,还谈什么狗屁天威!”
朱元璋一瞪眼,又生气起来,怒斥道,“你怎的也学得如此不切实际,那蒙古余孽哪里怕咱,草原上的狼崽子一代接着一代,当初被咱打得抱头鼠窜的已是冢中枯骨,现在当权的,哪个还会怕咱,他们不敢来犯,是边疆的将士勇猛,是三军用命才换的和平,跟皇帝没有任何关系,你要记住!”
朱允炆怔住了,心悦诚服的说道,“孙儿错了,爷爷教诲,再不敢忘。”
朱元璋叹了口气,“你自小就随你父亲,性格乖巧仁孝,是个好孩子,却实不是一个好的君王,当年你父亲在时,这国家内有老二、老三、老四这几个兄弟虎视眈眈,外有开国勋贵恃功自傲,咱便取棘条让你父亲攥握,你父亲不愿,咱问他,为何?他说,荆棘刺手。咱又问他,咱来帮他拔了这荆棘如何?你父亲仁义,闻言便两手紧攥棘条,以致鲜血淋漓,说勋贵重臣是国家基石,不可轻动,诸弟亲王,更是手足至亲。咱看在眼里,是又喜又恨,喜其仁义,他日必爱民如子,又恨其不争,这般性格,他日哪里镇得住那群骄兵悍将。”
朱元璋喘了口气,“咱不能给子孙留下一个不稳的江山啊,所以这坏人,咱来做,咱把那些跟咱起家的手足兄弟都杀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