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政司,相当于大明的中央办公厅。
自打早前通政司左通政王谦升任礼部尚书后,原左参议胡嗣宗竟然绕过右通政邱显,直升左通政,算是惊掉了政坛一地眼球。
后来大家才想明白,胡嗣宗是杨士奇的同乡啊!
新官上任三把火,杨士奇入阁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小老弟扶上马,内阁其他几人,也都乐意卖杨士奇这个面子。
安南使团抵达的消息传进通政司后,胡嗣宗便拿着国书匆匆奔大内礼部而去。
中枢六部,刑部只挂了一块空牌子,主要办公地点在太平门外,其余五部到是联署,这里面,最冷清的就属礼部了。
没油水、没实权,但却是加俸后,眼下所有官员削着脑袋都想进的衙门。
礼部一年办的事没有户部一旬署理的公务多,大家俸禄又都一样,何必给自己找事呢?当老朱家的官贪污,那不纯属是给自己找刺激?
胡嗣宗进入礼部官衙的时候,王谦正低着脑袋练书法,空荡荡的正堂内,还有几个年轻的学子摇头晃脑的读着《周礼》,整个署衙给人的感觉,就是两个字:惫懒!
“部堂。”
胡嗣宗垂着手,看着眼前这位当初的老领导。打忙成一团乱麻的通政司调到全大明最闲的礼部,王谦的精神头明显比以前好上许多,四十多岁的年龄,正值春秋鼎盛就领了正二品衔,沉淀几年,未尝没有入阁为相的机会。
王谦没有抬头,只是虚抬一下手,继续专心致志于眼前的文房,胡嗣宗果断闭上了嘴,上前看了一眼:祇畏神明,敬惟慎独。
甭管礼部有没有实权,到底是大明中央六部之一,王谦作为二品部堂,也算的上是政坛一方巨擘,拉拢他的人自然不可能少,大明的官场文化就是以同乡、同窗为纽带,继而进化成同党。
胡嗣宗心里顿时明镜一般,王谦是山东籍,跟现任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瑛还是同科进士。
“博渊来了。”
放下笔,王谦这才抬头,同时抬手示意胡嗣宗就坐。
“今日你来的赶巧,御前司刚给各部发了上好的香茗,品一品。”
胡嗣宗便笑了起来:“倒是下官有了口福。”
顿了下,胡嗣宗开口说明了来意:“安南的使团来了,现在瓮城候着呢。”
王谦却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仍然四平八稳的坐在位子上,仿佛来的不是属国使团,而是一群小猫小狗一般。
胡嗣宗就怔住了,不是,这算是什么回应?属国来了使团,你礼部不用派人去接待安置吗?
“部堂?”
胡嗣宗还以为王谦是不是闲的太久,耳朵被耳屎堵住了,又唤了一声。
“急什么?”
王谦微微皱眉,接过胥吏奉上的茶碗,惬意的品上一口:“哈,唇齿留香,好,甚好。博渊也尝尝。”
这人升了官,就那么喜欢装淡定?显得自己老成持国?
看胡嗣宗不饮,王谦就乐了,自己这个老部下,偏生年轻性子急躁,又兼升的太快,典型的脑子跟不上屁股。
也是,三十来岁的岁数,能有几个像杨士奇那般的人精。
“安南的使团,来便来呗,现在不年不节的,来做什么?”
王谦还是决定好好再教育一下胡嗣宗:“属国再大的事,对咱们大明来说,都是小事。”
胡嗣宗便取出国书,放到王谦大案上:“安南的国书。”
王谦看了看这封染血的国书,仍然是不以为然,还笑了出来:“看来此番,安南国内的兵祸不小。”
安南打仗的事,这些中枢大员消息灵通,早都知道了。
毕竟,这几年国内的商运发达,走商两广、云南的商人不在少数,来往之间,这些消息就传了开来。
“既然兵祸不小,何不早早报与陛下知晓。”
愚蠢!
王谦心里很是失望:“你觉得,陛下想现在接见他们吗?”
看到胡嗣宗纳闷,王谦叹了口气。
“博渊啊,这做臣子的,脑子要活泛,你现在是通政司左通政,署理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政令往来,天下之事你都要简在心中,你不能乱,你乱了,政就乱了。
等你将来若是高升六部、柄国辅政,就更要学会从每件事情上分析出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信息情报,只有你懂别人不懂,才能显示出你的智慧,你才能步步高升。”
王谦的话说的胡嗣宗一头雾水,但胡嗣宗也不全傻,知道王谦这么做一定是有深意的,所以便踏踏实实坐下来,蹙眉苦想。
安南正闹兵乱,这时候派使团入京,为了什么?
想都不用想,当然是来求援的。
王谦方才问,皇帝想现在接见吗?意思就是见当然要见,但不是现在!
当年平乱安南,诛胡季犁后,大明便撤军云南,皇帝的心思没人明白,现在仔细咂摸一下,胡嗣宗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一些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