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儿亲往建宁察看一番便知。”
恽寿平自然知道父亲在犹豫什么,他细细地将信件看过之后,还是决定要暗中前往建宁亲眼看一看才能再做决定。
毕竟这是反抗清军的义军,所托非人,葬送的可是他们父子四人的身家性命。
“此去建宁,多加小心,若事不可为,尽早返回。”
听了儿子的话,恽日初也觉得理当如此。他看着依然一脸稚气的恽寿平,过了好一会儿,恽日初才一脸凝重地吩咐道。
他这个小儿子,尽管才十五岁,但自幼聪慧过人,而且有相当高的政治见地。因此,恽日初从不将他当成小孩子来看,在很多大事上,还会询问他的意见。
恽寿平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没过多久,他就从建宁悄悄返回了。一回来,恽寿平就对父亲说道:“此地尚全盛,兵强富储胥。窃观王公为,魁杰实丈夫。”
原本就有心反抗清军的恽日初当即下定了决心,带着先他一步来到羊城的大儿子以及另外两个儿子一起,悄悄潜入建宁,加入到了王祁的义军之中。
清顺治五年(1648年),闽浙总督陈锦率领六万清军强攻建宁,王祁率领反清义军和城内百姓顽强抵抗,然而由于久久等不到援军,建宁在被六万清军围困100多天后,终于被攻陷了。
建宁陷落后,义军首领王祁在巷战中自杀,恽寿平的大哥也在此战之中身亡,二哥不知所终,父亲恽日初则因为出城寻找援军,而幸免于难。
恽寿平尽管没有被杀,但却被清军俘虏了,开始了痛苦的囚徒生涯。
然而,恽寿平却没有因为自己身陷囹圄而自暴自弃,他还没有忘记国仇家恨,更没有忘记失踪的二哥,和失散的父亲,尽管被关在臭烘烘的牢狱里,他还是不忘在地面上,在墙上写诗作画,以此在激励自己。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
也不知道是上天被恽寿平的自强不息所感动,还是不愿意他的才华就此被埋没,命运的时钟在某一刻忽然被往前拨动了一下。
这一日,恽寿平正拽着手中的铁链,在坚硬的地面上写写画画,牢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原本没打算搭理这群如狼似虎的狱卒,不料,原本凶神恶煞的狱卒,竟然带着一种献媚般的声音对他说道:
“小恽呐,有大好事啊,赶紧出来洗个澡,换身衣裳,总督夫人要见你!”
“总督夫人?她找我何事?”
恽寿平眉头一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闽浙总督,可是从一品的封疆大吏,他的夫人,找自己一个俘虏干什么?
“总督夫人的事,哪是我这等下人能够打听的?”
狱卒笑嘻嘻地应了一句,他一边拿出锁匙打开恽寿平脚上的脚镣,一边催促道,“你就别问了,肯定是好事,到时候发达了,可别忘了哥哥。”
恽寿平轻“哼”了一声,懒得搭理他,他虽然不知道总督夫人找他干什么,但能离开这个连猪圈都不如的鬼地方,自然是好事。
打定主意后,他便跟着狱卒先到外面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然后又跟着总督府的下人,前往总督府。
一场大仗,让原本热闹繁华的建宁城,变得人影寥寥,一路之上,随处可见被烧毁的倒塌的房屋,残垣断壁,一片凄凉。
巷道之中、墙壁之上,甚至还残留着打斗时留下的刀痕斧印以及斑斑血迹,只是这血迹早已经变成了黑褐色,但依旧散发出难闻的血腥味。
恽寿平心下悲愤茫然,但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连义军首领王祁那样的英豪都在城破之后自杀了,他一个十多岁的孩童能干什么?
大明的江山,真的垮了……
恽寿平随着那位总督府下人,很快就来到了总督府的后堂。
那位下人将恽寿平带到客厅里以后,便转头对他说道:“且在这里候着,我去禀报夫人。”
恽寿平没有理他,只是毫无顾忌地四处张望打量着。
总督府里,和一路上所见到的满目疮痍完全是两个世界,后堂的客厅里雕栏画栋,全是崭新的楠木桌椅,墙上挂着的也都是名贵的古字画。
“这些,原本都是我大明百姓的,如今却成了他人厅堂里的装点之物。”
恽寿平心下凄然,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暗自神伤。
过了不多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他转头一看,只见侧门处,一位身穿绿袄的小丫鬟正抬手掀起珠帘,过了不多时,一位面容姣好、温婉和蔼的妇人,便款款地走了出来。
“这位大概就是总督夫人陈氏了吧?”
恽寿平心里想着,正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不料,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问道,
“你就是小南田?”
恽寿平有些吃惊地抬头看去,只见陈氏正坐在上方的椅子上,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他低下头来,拱了拱手道:“是,小人恽寿平,号南田,见过夫人。”
“嗯,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