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红霞从昨晚上到现在,整个人一直是懵的。
她拥有的那些记忆,是结婚后的一年,她努力回忆了一番,那个时候沈烈做羊绒生意,没出这差池,沈烈是直接被人家给扣了,而林荣棠呢,林荣棠根本没搞羊绒啊!
但是她记得的,记得路奎军家一个亲戚搞这个,出事了,胳膊断了,后来闹腾起来了,人家不依不饶的,听说当时闹着还想把自己没了胳膊的闺女嫁给那家小子,要他家管一辈子!
孙红霞想起这个,整个人手脚都发凉了,她害怕起来了。
她发现自己闹着和沈烈离婚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根本就和记忆里的不一样,她被那些所谓的记忆坑了。
冬麦怀上孩子了,自己和林荣棠却一直没孩子,沈烈发财了,可是林荣棠做羊绒买卖却出了这种大事。
孙红霞浑身发冷。
这个时候,王瓜月家正过来林家闹腾,林宝党正和人家理论,王秀菊时不时插几句嘴,双方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都入不了孙红霞的耳,她脑子里拼命地在想着,想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她再次想起来冬麦的话,冬麦曾经提醒过她啊!
她其实心里已经隐隐感觉到了,感觉到那种可怕的可能,但是林荣棠说他要发财了,这让她高兴,让她期待,也让她选择暂时压下了那种怀疑。
现在,林荣棠遇到事了,她忍不住想了,怀疑的念头就在心里像野草一样疯狂地长,压都压不住。
她深吸口气,想了想,躲着那群闹腾的人,溜出去,之后骑着车子,偷偷地回娘家了。
她问过别人,打听了,那些细节的事,真得和别人的不一样,可是这么侧面打听,还是不够真切,她觉得得把这事说够了,还是得回娘家。
下午时候,雪又下大了,飘飘洒洒地落下,地上的雪已经老厚一层,一脚踩下去倒是能淹到人的小腿。
林荣棠从陵城回来了,回来处理王瓜月家的事,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林荣阳。
林荣阳回来,是想和王瓜月家讲讲道理,现在王瓜月的命应该是保住了,只不过右胳膊肯定没了,王瓜月家一听这情况,自然气得要命,根本不听道理,就是闹着要胳膊。
林家没办法了,请了村支书来,可村支书能怎么解决,人家闺女在你家干活出事了,你得赔啊!
最后村支书又叫了村里四个能说话的老人家,帮着调和,能怎么调和,无非是赔钱,林荣棠的意思是,赔三千块钱拉倒。
三千块钱,也是不小的数字了,一个工人家庭一年的工资也就大几百,三千块钱能买多少好东西,然而王瓜月娘自然不干。
她知道林荣棠这笔羊绒要发财,张口直接要两万。
村支书帮着劝了半天,最后王瓜月松口,说一万五可以,林荣棠当然不愿意,最多只给六千,双方僵持不下,没办法,等第二天接着谈。
等所有的人都离开林家后,林荣棠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望着院子,雪已经停了,院子里是杂乱的脚印,家里的鸡缩着翅膀躲在鸡窝里,偶尔发出咕咕的声音。
他看到有一只麻雀瑟瑟地飞过,扑棱着翅膀,枣树上的雪便扑簌簌往下落,雪飘洒在他脸上,落在他的唇角,是凉的。
其实他打听过了,陵城别的地儿梳羊绒的,出了这种事,一般也就是赔三四千到头了,就是这么一个行情。
但是现在他的问题就在于,王瓜月是本村的。
别村的,给个几千块,打发了,就没事了,但是王瓜月这种本村的,她知道你挣了钱,她就想多赖点钱,如果不给她们满意的钱,她们有的是办法膈应人。
但是给一万五,太多了。
他现在满打满算也就是挣了两万块,这次本钱投入了不少,还从孟家那里借贷了一些,一下子抽出一万五,他去哪里挣?多少活都白干了!
这时候,王秀菊和林荣阳林宝党回来了,王秀菊骂骂咧咧的,骂王瓜月娘不要脸,
林荣阳无奈:“娘,你先别说了!好好商量下这事怎么解决吧。”
王秀菊:“能怎么着,无非就是给她钱,咱缺钱吗,咱不缺!”
林宝党突然怒了:“你给我闭嘴!”
王秀菊:“我咋啦,我凭什么闭嘴?刚才和人家吵架的时候,你咋不说——”
林宝党一把拎起旁边的扫帚:“你再嚷嚷,你直接滚,咱们离婚!”
王秀菊:“凭什么?刚才和外人吵,你怎么不说话,你现在倒是对我凶了,你个窝里横!”
林宝党一脸沉痛:“人家胳膊没了,你凭啥和人家吵吵,赔人家多钱不是该的吗?要我说,咱家就是挣的造孽钱,造孽啊!!”
王秀菊:“你,你说啥呢,你疯了!”
林宝党黑着脸,指着王秀菊,又指着自己小儿子:“你们啊你们,还有点人性吗?你们还是人吗?”
说完,背着手,转身就走,之后大门哐当一声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