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闻到满城飘散的焦糊味了么?那是宁王在城门口焚烧禁军的尸首,堆了好几十处。不行,我一定要与他见上一面。”赵雪飞坚持道。
“好,我成全你。说吧,你想要与‘宁王’说些什么?”忠源问道。
“若是北郡愿意臣服于他,希望他不动北郡分毫,一切都如先皇在时一般。”赵雪飞说道。
“你当如今的北郡还有讨价还价的本钱么?”说完忠源便转身离去,徒留一脸懵神的赵雪飞。
出了客栈的忠源翻身上马,穿过依旧燃烧着的尸堆,只领着自己的一千亲卫朝着京城而去。与其在这里自苦,不如站在父亲和母亲面前,寻个明白。
被留下守城的卢乾站在城楼之上,望着远去的忠源,想着他离去前说的话,“夫人留与走,都随她。若问起,便说我出城了。”
卢乾有些为难,若是夫人再问何时归来,他要如何回答?公子此去,想必短时间内不会再归来,因为据他所知,中郡尚有残余的厢军,南郡也未臣服,那里可是完整的南郡,数代以来皆未伤筋动骨的南郡。
最后拿定主意,在四公子接手东郡之后,自己便去寻公子。公子的志向远大,身为随从,当助他一臂之力。
白景天原本要来助六叔迎战京中的禁军,却被忠源一道军令阻止了。信中直言要他尽快回西郡,接替四叔,好让四叔尽快来接手东郡。
忠源几乎是与偷袭南郡沿线厢军的亲卫营前后脚回到京城的。经过时,看到亲卫营里面依旧操练如常,门口的岗哨也一如往常。
父亲偷袭京城之事来得突然,他接到时,已然获得兵部尚书领兵前来的军报,令他丝毫不敢懈怠。虽然心中不爽,也得打起精神来应对。
如今见亲卫营居然一如往常,立刻便猜到父亲的打算也一如往常,秦国公府不愿背上这个名声。忠源又混乱了,父亲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母亲一般了,分明犀利非常,却要装得软弱无骨。
此时提早前来知会的卢厚从亲卫营里拍马骑了出来,近前来说道:“公子,他们也是晚间刚回来,沿南郡那边的厢军已经尽数剿灭。现在中郡只剩下三公子与八小姐对战的中郡厢军主力了,不过没了最后的援军,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忠源不由得接道:“父亲竟未留人看守,不怕南郡生事么?”
卢厚回道:“我也问了,但副将说,将军并未下令。”
忠源又是一阵狐疑,加快了速度,很快便看到了远处的城墙,待越来越近的时候,发现城门居然是洞开的。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见了他们也是自然地回避到路边,并未惊慌。
忠源心想,看来他还是来晚了,这京城已然被父亲料理妥当。
终于来到城门处,忠源又看到了率先来报信的卢佑正站在城门口等候,早来一步的他已经与守城门的兵士十分熟络,见了长长的一队人马终于到达,笑着迎了上来,“属下见过‘宁王’,城中已安排妥当,就驻营在原先禁军的地方。”
忠源一言不发,拍马径直穿过了城门。城内依旧井然有序,丝毫没有混乱的迹象,唯一不同的是,但凡衙门所在之处,门口皆有兵士站岗。
国公府并不在必经之路上,忠源又因为身份的限制并不能直接回府,原本就压抑的心情越发地沉重,自随先太子突围天际岭,就再也没有回过京城,如今终于归来,却依旧有家不能归。
一千装备齐全的铁骑沿着京城的主道向皇宫进发,自然吸引了沿街百姓的目光,大家低头议论着,有几句传入忠源的耳朵,“怕不是‘宁王’来了吧?”“来了又有什么奇怪的,要我说,早该易主了。”“就是,这姓祝的才来京城多久,就比往日的右相穷极一生贪得还多。”“就是,就是。”
忠源明白,父亲是用了先皇对付右相的那一招,让祝家永远被钉在贪腐的耻辱柱上,永世都不能翻身。虽说右相倒台时,他尚年幼,但随先太子在宫中进学之时,听先生提过。也正因为如此,先皇在位时,丞相之位是虚置的,并无实权。六部尚书均可直接向皇上进言,甚至各部侍郎若有紧急事务,也可直报。
所以,那时,守卫皇宫的禁军几乎就成了皇上最得力的传话筒,也就是说,只要你想说,就可将谏言送至宫门前的禁军守卫处,不消怀疑,这些谏言必定会送至皇上的御书房案几之上。
所以,那时的皇上几乎整天都待在御书房之中,翻看着这些谏言便能知天下事。
而当时的禁军首领杜若远,也平白地在本应三品到顶的品级上生生升了两级,官居一品,足以见当时皇上是多么地器重于他,而他也以死效忠,回报了皇上的器重。
胡思乱想间,皇宫近在眼前,忠源停住马,仰头望向高高的宫阙,自己在这里消磨了全部的少年时光,因与先太子的情谊,太子事事都要留他在身旁,故而也学到了与太子一般的经世治国之道。只是之后,不知为何,太子自从天际岭突围之后,便渐渐疏远了自己,不顾自己的劝阻,决意舍弃天际岭转而进攻京城,最后,悲怆地死在了顺天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