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除了张有根还有一批张家寨附近的黑龙江同乡要一起吃个饭,陈浮生顺势说这个客由他请,他也是苦日子里熬出头的人,知道在城市里打工的农民会精打细算到什么地步,张有根见识过自己的一部分家底,自然不好意思在地摊上请客吃饭,最不济也得干净一点的店面里头吃顿正宗东北菜,起码也得两三百块钱。
陈浮生哪怕现在一个晚上就能入账六位数字的现金,根子里的对钱的敬畏还是抹不掉,所以他让黄养神先在玄武饭店订个位置,随后让余云豹依着地址去接张大根一家,再让一个叫张奇航的新心腹去接照张有根所说在同一个工地大棚的黑龙江同乡,陈浮生不愿意让一群可能大字不识几个的老乡转好几路公交车去寻找一家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踩进去一脚的五星级豪华酒店。
说到底,用陈富贵的话说就是他弟弟陈二狗是个好人。
余云豹之所以能开车,是因为以往偷车总需要一两个会开车的,他脑子其实不笨,学起来很快,现在的水平比职业司机不差,还是那辆比亚迪,他率先将张有根一家三口送到离省军区大院不远的玄武饭店。
张奇航那辆保时捷卡宴中则塞了足足五个工地上做搬运工或者水泥匠的农民工,很不搭调,张奇航开着卡宴进入工地的时候,惹来众多惊诧视线,那5名黑龙江农村人一开始愣是没谁敢带头坐进卡宴,来到玄武饭店大堂内的雅聚廊坐下,张有根赵美仙夫妻两个捎上张大贵这在张家寨天天跟陈浮生下套子逮野物的孩子,还有那后到的5个人,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几位漂亮水灵的服务员按照张奇航的要求帮他们端上茶水,那些人甚至不敢多瞧一眼,仿佛生怕多看一眼就要被当做耍流氓丢进局子里。张奇航原先是魏端公重点栽培的对象,年轻却具备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心态,他的稳重并不属于城府范畴,与擅长剑走偏锋的黄养神完全不是一路子的角色,所以张奇航跟相对轻浮的余云豹也不对眼,一个是毕业于人民大学的高材生,一个是混迹于市井鸡鸣狗盗的痞子,各自沉默坐在大堂,两个截然不同的年轻人并没有热络言语。
陈浮生现在连小巷弄的老鸳鸯都不愿意再去,和吴煌吃饭也都挑市中心的酒店饭馆,这一次也不例外,选择离省军区大院最近的玄武饭店,多少有点自我安慰的意思。玄武饭店在南京一流酒店中最多也就是位于二线梯队,但对于张有根和那批出生于张家寨周边村庄进城打工没多久的青壮年汉子,是当之无愧的神仙府邸,张有根见识过陈浮生的钟山美庐别墅,与曹蒹葭同桌吃过饭,最关键一点他是陈浮生名义上的叔,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是个亲戚,所以他充满自豪和满足地信口雌黄,说着这位侄子在南京城里的是如何如何出息,将陈浮生让手下帮他向工地老总讨债是如何如何牛气,那平日里横行跋扈的老总又是如何如何低头哈腰,听得那群一年半载只能偷藏几张半裸女人画报聊以自慰的汉子一惊一乍,孩子张大贵没爹那么多花花肠子,只是不以为然,觉得二狗就是吃穿不太一样,说话还是跟以往一样德性,所以他一个人在玄武饭店的大堂里跑来跑去,最终也是他第一个瞧见陈浮生走进玄武饭店。
“二狗,俺想吃松子榛蘑狍子肉。”张大贵跑到陈浮生身边,要在张家寨他肯定要用手在陈浮生身上比划两下,但现在情不自禁缩回手,因为怕弄脏了陈浮生那身看上去就很昂贵的西装,张家寨的老人和青壮年那一辈对陈浮生素来没有好感,只是到了张大贵这一代反而个个喜欢跟陈浮生耍弄,不是上山下套子抓山跳狍子就是下水扎鱼摸鱼,陈浮生就跟孩子王一般。张大贵以往就喜欢跟陈浮生像武侠里那样两个人过招,一人扫帚一人柴禾就能在晒谷场或者路上你来我往,陈浮生在张家寨就喜欢干这些不讨村寨成人喜欢的幼稚勾当,怪不得那群没见过世面的村民认定吃死他一辈子没出息。
“我给你问问看,这三样还真不一定有。实在不行咱就请你小崽子吃跟粉丝差不多的鱼翅,那玩意贼贵,我在一个叫老鸳鸯的地方吃一小碗可要好三千多,这里肯定便宜点。”陈浮生笑道。
“鱼翅?二狗,俺们去额古纳河里摸几条大红鲤鱼上来,把肚子上和背上的鱼鳍扒下来不就是鱼翅了,凭什么贵,你不是被人坑了吧?”张大贵一头雾水道,跟陈浮生一同走向雅聚廊。张奇航和余云豹已经第一时间来到陈浮生身边,张大贵见到这两个能开上四个轱辘车子的有钱人都对二狗客客气气像个下人,他那颗远不如他爹世故复杂的简单脑袋实在想不明白,想不通就不去想,这就是孩子的思维方式,反正二狗上次还说回张家寨要带他偷看村长张瘸子闺女洗澡,只要二狗还是那个坑蒙拐骗木弓扎抢下套子样样精通的陈二狗,有钱了还是没钱对张大贵来说没啥两样。
“大贵,你见我被人坑过吗?”陈浮生哈哈大笑道。
“他娘的,还真没。”张大贵下意识吐了一口口水,张家寨的孩子多半跟父辈学了这方式来鄙视陈浮生,只是到张大贵这一辈没了前两代的不屑,多了另一份赞赏。
只不过张大贵这口水可吐在地毯上,一个服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