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侯府。
昭嫆的驾临,让安定侯府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安定侯夫人李莞满目惊诧:“嫆儿?你……你怎么回来了?”
昭嫆没有回答额娘的话,上前一把握住额娘苍老枯槁的手,急切地问:“阿玛呢?!”
李莞泪眸晃动,满面都是不忍之色:“在里头呢。”
昭嫆二话不说,便冲进了内室,这府邸虽然从伯府变成了侯府,然而正房与当年并无太大区别。昭嫆径直便冲进了阿玛房中,只见里头一片呜咽哭声,地上跪了一片,哥哥嫂嫂侄儿们,全都一身雪白。唯有她一身华衣锦服,那样显眼。
昭嫆不由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好被身后的白檀给扶住了!
昭嫆泪眼朦胧,她……终究还是来晚了!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阿玛已经永远沉睡在了榻上,衰朽苍老的容颜安详沉静。
昭嫆耳中一片嗡嗡作响,她完全听不到额娘和哥哥们的话,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甚至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回宫的。
待到清醒之时,已是夜半三更,她在跪在钟粹宫小佛堂,已经不知多久了。
脸颊是潮湿的,眼前是恍惚的。
自她入宫,便再没好好看过阿玛一眼了,最多只能趁着下朝,在乾清宫外,远远看上一眼。尤其阿玛致仕之后,连这一眼都没机会在看到了。
额娘起码还可以时常进宫看到女儿,而阿玛……父女再见之时,阿玛已经去了!
“嫆儿,你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你要保重身子啊!”淑妃李清若跪坐在昭嫆身边,含泪劝慰道。
昭嫆心里忍不住后悔,她语调哽咽无比:“表姐,我若是不去请示太后,直接携天子龙牌出宫,是不是就可以见到阿玛最后一面了?!”
淑妃急忙道:“姑父坠马摔伤之后,不过一个时辰就没了气息,连在顺天府的大表哥都没来得及看姑父最后一面。哪怕你直接出宫,十有八九也是来不及的。”
“是吗?”昭嫆喃喃自语,“阿玛虽然年事已高,但身子骨一直很好。若非这次意外,他不至于这么快就没了的!”
“人有旦夕祸福,这是谁都难以预料的事情!”淑妃唏嘘不已,“何况姑父已经年近古稀,也算是喜丧了。”
可昭嫆一点都不觉得哪里算“喜”。
“嫆儿,你好歹出宫送了姑父一程,当年我阿玛在辽东任上去世,我是足足过了半个月才得到消息……”淑妃眼里不由闪着泪光。
“表姐……”昭嫆不禁有些歉疚,她比起表姐,已经好了太多了。舅父去世,表姐可是连遗容都不能看一眼呢!
“逝者已矣,生着总要活下去。”淑妃轻轻拍着昭嫆的手背,“你要为姑父诵经超度,我不拦着,但你不能这么整夜熬着,还是回房歇息吧。”
昭嫆扭头看了看时辰,已经夜过子时了,而表姐也配她到现在,“都这么晚了,雪夜路滑,表姐就别走了。”——反正康熙也不在宫里,没必要避着什么了。
“好。”淑妃点头。
与表姐同榻而眠,依偎在她怀里,那种温暖,让昭嫆想起了小时候睡在额娘怀里的感觉,是那么相似。
这些年,在宫中,哪怕康熙不再她身边,表姐也永远陪着她。
在她最伤心的时候,表姐永远都在。
或许在昭嫆心里,已经把表姐当成了母亲一般。
长姐如母,这话实在不虚。
昭嫆没有亲姐姐,她出生的时候,大哥已经有了差事,二哥又木讷,三哥更是个小屁孩,唯一依赖的便是住在京中李氏老宅的清若表姐了。
和昭嫆一样,清若表姐家中虽然兄弟不少,却没有妹妹可以宠溺,能宠的就只有昭嫆这个表妹了。
幼时,表姐是安定侯府的常客,时常来陪伴昭嫆。
后来表姐入宫,彼此分隔多年,然后昭嫆入宫,表姐妹又跟幼时一样在一起了。
从前,昭嫆常常会想,康熙也是表姐的丈夫,看着她与康熙恩爱,表姐心中是否会难过?但是表姐丝毫都没有,反倒为她高兴。
这世上,除了额娘,表姐才是最疼的她的人。表姐给她的疼爱,是连康熙都不及的。
躺在她怀中,昭嫆含着泪,心下突然得到了安宁,终于入睡了。
紫禁城的冬日,是寂寥的。
每日在佛前诵经,然后亲笔一字字抄录佛经,昭嫆以前所未有的虔诚礼佛。
曾经她无比厌烦了抄写佛经,昭嫆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再抄录这些劳什子了。然而阿玛去世以后,她无比期盼佛祖的存在。
而表姐淑妃每日都陪伴在她身边,陪她一起抄经,帮她照顾膝下几个孩子。
阿禩和阿禌也愈发乖巧,每日下学之后也不道出乱跑了,而是来到钟粹宫,陪着昭嫆、照顾弟弟妹妹。
阿玛去世,哥哥侄儿们也都要丁忧守孝,昭嫆虽不能为阿玛服丧,她能做的无非就是念经和抄经罢了。她不能披麻穿白,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