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在那边一直被关在宗人府大牢里吗?”
一想到那整整二十六天的宗人府大牢日子,那个没有丝毫阳光照进的阴冷牢房,便叫人心中压抑又愤懑,“哪怕在宗人府大牢里,儿子也从九弟口中得知了不少事情!比如说,到底是谁弄死了那只海东青!”说到此,阿禩袖子底下的拳头陡然攥了起来。
死鹞鹰事件吗?胤禩认定是胤禛所为,没想到阿禩也是如此认为的。
那边事情到底是如何,昭嫆其实也拿不准。
她叹了一口气,便道:“阿禩,这两个世界是不同的,你在这里活了这么多年,难道不晓得吗?你和你四哥是从小到大的感情,你难道信不过他妈?”
阿禩不由垂下了头:“额娘,儿子正是想探究四哥,所以才去户部观政的。”
探究……?
“原来你不是要把他从户部挤走啊。”昭嫆呵呵道。
阿禩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给昭嫆瞧,“儿子心中虽有疑虑,但也晓得时移世易的道理!岂会因为那边的事情,就不假思索去寻四哥的麻烦?!”
昭嫆松了一口气,这样她就放心了。阿禩果然和胤禩是不同的,“那个阿禩在的时候,整天在我耳边嘀咕你四哥有野心,我是怎么解释,他都不信……”说着,昭嫆无奈地摇了摇头。
相比之下,阿禩明明已经从江寒雪口中得知了“八阿哥的悲惨结局”,又替胤禩承受了近一月的牢狱之灾,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仍旧对胤禛存有几分信任。
阿禩和胤禩,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们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情分,终究还是抹杀不了的。
“你四哥的为人,自是经得住考验的。”昭嫆含笑涓涓,“你此去户部,既然只是探究一二,去了之后,切勿跟你四哥争权。”
阿禩点头:“这是自然了,儿子本来就汗阿玛说,想要去跟四哥学学户部的事宜。”
昭嫆突然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嗯?”阿禩一头雾水。
昭嫆淡淡道:“那枚福豆,还我。”
阿禩唇角抽搐了两下,忙从手腕上把那枚福豆给取了下来,搁在自己额娘手心,“完璧归赵。”
昭嫆眯着眼睛,表示满意。小福豆跟了她一辈子了,突然不在身边佩戴着,着实叫人不习惯啊。
“额娘,您若是没什么吩咐,儿子……”
胡庆喜这时候捧着一方填漆方盘走了进来,“主子娘娘,您要的簪子,造办处已经依样制好了。”
瞅见那一盘玲珑满目的玉簪子,阿禩来了兴致,不但不走了,还快步近前瞅了瞅,他拿起其中一支榴花簪子,道:“额娘,这个挺漂亮的!”
那是一支通体翡翠质地的花簪,簪杆是色泽油润的绿翡,而簪首却是红翡,正好被雕琢成一朵半开的榴花,而榴花上特意镶了一只点翠蝴蝶,端的是栩栩如生。
翡翠榴花蝴蝶簪,的确是这一批簪子里头最鲜艳的一支。
盘上统共十二支各色玉簪,都是昭嫆亲手画图设计,交给造办处依样打造出来的。昭嫆倒不缺首饰,只不过底下进献的首饰,动辄便是累丝、掐死的,金灿灿倒是华贵。可昭嫆年纪大了,不怎么喜欢那个过于华贵的金饰。
阿禩笑嘻嘻,做小儿状,“额娘,这只簪子不错,赏给儿子吧。”
昭嫆眼睛一圆:“你要这些女人的簪子做什……”话未说话,昭嫆就看出这小子的花花肠子,哦,是了,郭络罗英兰素日里最喜欢的便是榴花。
哼哼,你个小兔崽子,倒是挺会讨老婆欢心的!
不过知道疼人是好事,不像老康似的,整日埋头政务,最近不到天黑是不会来坤宁宫的。来了之后,便精虫上脑。
昭嫆嫌弃得撇了撇嘴:“滚蛋吧!”
“诶!”阿禩笑嘿嘿应了,把那支翡翠榴花蝴蝶簪揣进袖子里,便没影儿了。
昭嫆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
阿禩倒也是个因私废公之人,出宫后便径直去了户部观政,傍晚才回到自己的王府直奔西小院。
如今冬日萧索,西小院的石榴树全都光秃秃的了。丹若堂中,因主人郭络罗氏怀有身孕的缘故,里头红箩炭烧得热乎,暖气熏人。阿禩瞅见条案上隔着精美锦盒,便问:“这是什么?”
郭络罗氏忙起身一礼,淡淡道:“今儿平郡王福晋来了,特意送了些燕盏来,成色倒是极好。”
平郡王讷尔苏的嫡福晋,不是旁人,就是曹侧福晋的亲妹妹。
阿禩想到当年那个无礼的小丫头,眉头微微一蹙,露出几分不喜之色,“曹佳氏是来看望曹氏的吧?怎么还特意来丹若堂了?”话里的意思是嫌弃曹佳氏叨扰郭络罗英兰养胎了。
阿禩呼之为“曹佳氏”是因为当年玄烨将曹寅嫡次女赐婚予平郡王讷尔苏的时候,特意破格开恩将小曹氏抬到了满军旗,赐姓曹佳氏。否则堂堂铁帽子平郡王岂非要娶一个包衣出身的嫡福晋了?饶是如此,平郡王的岳父曹寅照样还是包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