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恪乘飞机返回内地,冬令营的江轮已经从海州出发两天抵达省城的码头,张恪在江轮起锚离开省城之前的半小时登上船的,苏津东暂时还留在香港,周游随张恪返回内地,想着手头也没有十分迫切的事情要解决,张恪让他放轻松一下,他就没有推辞,与傅俊一起跟着张恪上了江轮。
活动是爱达电子赞助的,周游登船只会迎来热烈的欢迎,而无人置疑的。
倒是张恪中途登船,在旁人眼里有些奇怪了,好在张恪一向神出鬼没,又享受一般人所没有的优待,除了少数几个人,跟谁都不熟悉。
冬令营最终组织了三百二十多名学生,由二十六名教师领队,海州电视台派出一个栏目组全程跟踪采访冬令营的活动。
这大概是一中教师们所不乐意看到的一点,有这么个免费旅游的机会,谁不想参加,但是最终只给了这么点名额,五六年都轮不到每个人的头上。
乘江轮溯水而上,张恪一直没有好心情。
从省城往上游的水路,张恪一直没有走过,一直以来没有这个好的闲情逸致,所以也一直没有亲眼看到过两岸童童荒山的模样,离开省城,溯水而上的第二日,进入小江流域的上游地区,几乎看不到一片完整的森林。
正月十一,二月的最后一天,江轮停靠在小江上游最大的国有林场――洪致林场的水道码头上。林场内在山坡上用一根根直径二三十厘米的原木铺成一条长达数公里的路,以便木材商们往返运输林木,林场里正疯狂的砍伐林木,沿江都是给采伐一空的荒山。
一九九八年,国内江河寻衅滋事,兴风作浪,入夏之后,长江中下游地区连降暴雨,水患泛滥,很快演变成五十不遇的全流域性洪灾,并迅速扩大到小江流域。具体的经济损失、伤亡人数,张恪都已经记不得了,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新芜境内小江的江堤溃决,将守堤的一百多名驻军与近三百名民一卷而走,在不远处赶来救堤的十辆满载武警的军车也给奔涌出的洪水冲散,而当时的新闻报道竟无一人伤亡,后来此事给香港的媒体捅出来。
九八年的大洪灾,有天灾也有**,小江流域内溃决的几处江堤事后调查几乎都是豆腐渣工程,而九八年小江流域内的洪水量仅仅为二十年之一遇,其破坏程度则达到百年一遇,与小江上游森林面积大幅减少致蓄洪能力减弱、水土流失严重使河床不断抬高的因素有着密切的关系。
在林场参观,看着林场的领导兴致勃勃的介绍林场这几年来的伐木成就,张恪心里就一阵恶寒,为了追求“致富”的目标,各地政府往往放任、鼓励民从对自然资源进行掠夺式的开采,河川上游的森林便成为这种“短期经济行为”的牺牲品,九八年洪灾过后,国家也不得不承认毁林开荒、乱砍滥伐的确对九八年洪患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在别人欢欣鼓舞的享受冬令营的氛围时,张恪躺在专门给他准备的豪华舱室里郁郁寡欢,他能做什么?九八年洪患爆发之前,国务院总理还相信所谓的水利专家们的判断以为长江流域“近三年内”绝不可能爆发大的洪灾。也是九八年洪患之后,才让国内对自然生态保护的认识提到一个新的高度。
“你人躲在这里,”唐婧推门进来,“杜飞要跟几个男生下水游泳,到处都找你呢,你敢不敢下去?”
这几天气温一直没有恢复到零度以上,对张恪这种在空调室里舒坦惯了的人,天寒地冻的,怎么可能去冬泳?免得给杜飞他们嘲笑,张恪绝没有去围观的念头,张恪懒洋洋的摇了摇头。
“你这几天怎么了,整天都没精打采的?”唐婧走过去,跪到张恪的床上,凝睛看着张恪的眼眸子。
“有这么明显吗?”张恪抬头看着玻璃窗上他的虚影,哪里能看出脸色的好差来?
“当然,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去香港不开心?”
“是啊,在香港格外想你呢。”张恪仰着身将唐婧搂自己怀里。
“找死啊,”唐婧挣扎着坐起来,蹑手蹑脚跑过去将舱门反锁着,又跑过来伏在张恪的怀里,“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小孩子,那你见到我还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
张恪昂头看着舱窗外的林场,附近的丘陵都已经是童童荒山,只是近水道码头的地方种植着小片的人工林,问唐婧:“你觉得林场这样砍伐,是好是坏?”
“你是考我吗?森林资源是很重要的,水土保持、防风护田啊,地理书上不都学过?”
张恪说道:“森林资源既是物质资源,也是生态资源,这里建林场,是对森林资源的物质需求,你刚刚说的那些,是对森林资源的生态需求……”
“对啊,觉得林场这么砍伐不好,不过林场要养活这么多工人,而附近的村民也只能依赖,只是觉得这里的政府有必要好好引导一下,既然砍伐树木是必要的,但是也要及时补种树苗、培育山林……”
张恪笑了笑,这些浅显的道理,不要说唐婧了,随便拉一个高中生都能是能理解的,偏偏自谓这个社会精英的政府官员们却极度的短视,无非还是陷入利益的陷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