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奴家刚满十岁,懵懵懂懂,只以为娘亲是一时想不开。
后来终于明白,娘亲分明是宁死也要保住清白,否则她无颜在泉下与爹爹相见……”
说到这里时,严芮飞快地擦了下眼角的泪花,强自一笑:“好了,不提这些旧事了,也免得坏了公子的雅兴……”
接下来,二人开始聊起了诗词歌赋,风花雪月。
这一聊,陌子鸣方才发现严芮在诗词方面的确很有天赋,各种应景佳句随口拈来。
当然,严芮更是惊叹陌子鸣的博学多才。
当晚,陌子鸣兴之所致,将严芮手抄的那本诗词集亲笔誊写了一遍,并格外为其题了一首《卜算子·不是爱风尘》。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又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次日里,陌子鸣谢绝了方文榆的再三挽留,辞别而去。
方文榆颇有些遗憾,找到严芮询问了一番,想看看是否是严芮侍奉不周。
严芮如实讲了一番二人之间的交流,并拿出陌子鸣亲笔题写的诗词。
方文榆惊喜不已,翻开细细品读,一边读一边赞叹:“陌解元果然多才多艺,诗词作的好,这书法也令人叹为观止。”
当他看到最后一首的时候,不由愣了愣,反复吟了几遍,随之猛地一拍案几,吓了严芮一大跳。
“哈哈哈,妙,妙,妙极!”
方文榆一边大笑,一边呼妙。
“陌解元啊陌解元,你还真不愧是个大才子,竟然不露声色给本官出了道考题。”
严芮愣了愣,下意识问:“考题?”
方文榆抚须道:“严姑娘,纵然你冰雪聪明,恐怕也没有猜到陌解元题这首词的深意,只当他是同情你的身世,故而题了这首词。”
“恕奴家愚钝,还请大人明示。”
“其实,本官已经猜到了陌解元的心思。他有心想帮你,只是不好当面向本官开口求情,故而题了这首词暗示本官。
这首词,陌解元其实是以你的角度而写……”
这一点,严芮自然是知道的。
这首词总体来看并不深奥,词的大意是:我不是生性喜好风尘生活,沦落风尘只是命运捉弄。
花落花开自有一定的时候,可这一切都只能依靠司春之神东君来作主。
将来总有一天我会离此而去,留下来又将如何生活下去呢?
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够将山花插满头鬓,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那就不必问我的归宿了。
但,这只是表面上的意思。
严芮没有想到,或者说,是她不敢往深层的意思去想。
关键是后半段,暗示她将来有一天会离此而去。
在严芮眼中,这无非是一种对她的美好祝愿,但在方文榆看来,陌子鸣的意思恐怕不止祝愿这么简单。
“严姑娘,陌解元之所以专程为你题这首词,真正的用意应该是委婉地替你求情。”
“啊?”
这么一说,严芮顿时醒悟过来,再仔细一品,还真有那么一层意思在内。
“也罢,本官一向欣赏陌解元,既然他都为你求情,那本官便破例一次,还你自由,着人为你落个良籍……”
所谓落良籍,意思就是让她脱离风尘,恢复正常人的身份。
对于严芮来说,这无疑于是巨大的惊喜。
毕竟她与普通青楼女子不一样。
普通青楼女子,如若有人愿意花钱为其赎身,那便可以脱离苦海,恢复常人身份。
但像严芮这类入了乐籍的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赎身的,甚至其后代也得入贱籍。
唯一的希望就是由官府特赦,还其自由。
因此,严芮一听方文榆所说的话,自是无比的惊喜与激动,当即磕头谢恩。
方文榆叹了一声:“其实你要谢的人是陌解元,如若不是他求情,本官也不会轻易破例。”
“是,奴家这一生都将铭记大人与陌公子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说起来,方文榆的确猜中了陌子鸣的心思。
他与方文榆并不熟,又怎么好当面替严芮求情?故而,方才用了巧妙的暗示之法。
当然,也不排除方文榆难以理解其深意,那就只能看天意了。
这首《卜算子·不是爱风尘》很快便传开了,引得不少风尘女子争相摘抄与传唱。
方文榆此举也赢得了不少赞誉,同时也总算是得偿如愿,令得兴平府留下了一段才子佳人的传奇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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