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贺予来纽约,已过了一周了。
头两天如同灵魂出窍般的梦幻极乐自是不必多说,那些激,狂喜,热泪,心事倾诉,在他和他见面的最初几日持续爆发不止。
好几天过后,贺予才终于慢慢找回了生活的实感。
重逢时汹涌而来的巨大喜悦,滔天激,随着几天寸步不离的痴缠,终于化作了霡霂甘霖,酥酥柔柔地落在眉间心上,洗去了这两年来贺予脸上的冰冷与尘埃。
谢清呈还有一些巩固治疗要做,要再过一个月才能回国,于是贺予就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宾馆订了一个月的房,方便每日前来照料谢清呈的饮食起居。
最初他十分激,心思活络,冒冒失失地就想买通医生,直接住在病房内。但这个想法被金发碧眼的主治医师不假思索地驳斥了,那医生可看不惯这群土财主恋爱脑纨绔阔少爷,搞什么?把病房当度假套房?
医院是神圣的地方,这群不学无术荒淫无度的老板,以为刷卡就能让他低头吗?
想都别想。
主治医生退回了贺总的陪床申请,并在办公室里横眉冷对地和最高学历只有高中的贺老板说了一番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便翻了个白眼打发贺总离开了。
他才不想和傻逼高中生多废口舌。
贺予如今心情甚佳,谢清呈还活着,他便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别说医生翻他白眼了,就算打他一巴掌他都会说大夫,您的手疼不疼啊,可别伤着了,来,大夫消消气。我也是医务人员的家属啊,我很能理解你们的,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虽然不能和谢清呈住在一个房间里很让他遗憾,但他已将珍宝失而复得,如今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于是他高高兴兴地在旁边宾馆住下了。
谢清呈看这孩子也觉可爱,贺予每天早上八点就会来他房间,一直到夜班医生来查房了,他才会依依不舍地离去。这中间的八九个小时,贺予有时与他说过去两年发生的事情,有时替他按揉腿脚肩背,还有的时候就干脆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他旁边看看书,发发呆,柔软的睫毛垂下来的样子很好看。
他如今已成熟了不少,肩膀宽阔,气质沉稳,只是望着谢清呈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有十九岁时青涩纯真的味道。
谢清呈有时候会想,二十一岁的自己第一次见到八岁的贺予时,是怎么也想不到,两人会走到这一天的。
贺予每天早上来之前,都会打个车,先亲自去一趟唐人街——医院的营养餐虽然好,但到底不那么合谢清呈的口味。
唐人街有一家餐厅,出售的早点最是丰富,从广式早茶到西北的面条,种类齐全,应有尽有,厨子的手艺也不比国内的师父逊色。只是这家店的明星产品特色水晶虾饺是每日限定的,只蒸二十笼,沽清即止。
谢清呈不知道,只是因为他第一次吃的时候随口夸了一句味道不错,贺予便每日都早起了一个小时,天蒙蒙亮就打上车守在人家店门口等候。
“今天也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
老时间,病房探视一开放,贺予就拎着一个大纸袋,笑着走了进来。
病房早餐已经发放了,麦片水果酸奶面包,甚至还有一小罐榛子味冰激凌,但谢清呈知道贺予会来,所以一口也没有。
他若吃了医院的早饭,贺予虽然不会说什么,但那两帘小扇子似的睫毛垂下来,不言语的时候也有些失落,是会让他不忍心的。
何况本就是贺予带来的餐食更合他的肠胃。
贺予把病房里的床用小桌移过来,将一盒一盒打包来的早点依序打开,温暖浓郁的食物香气立刻充满了这间洒着阳光的单人套房。
这家店的招牌虾饺放在最中间,吹弹可破的澄粉饺皮包裹着三颗饱满新鲜的虾仁,除此之外,厨师还和了猪肉馅,切碎了春笋的嫩尖,半透明的皮子包裹着淡粉色的馅料,一口咬下去,里头汪着的猪油流溢齿间,却不腻嘴。
笋尖的清甜,虾仁的紧实弹劲,连同剁得细细的鲜肉,在这一方玲珑天地里蒸出鲜嫩清香的滋味,入口连心情都会跟着愉悦起来。
谢清呈不是物欲很重的人,对食材的要求也不高,却还是忍不住吃了三五个。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贺予来了,他的胃口也变好了,食物于他而言不再是碳水维生素等必须补充的营养物,而终于重新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有了香味,有了滋味,也有了色彩。
“你不要挑食哦。”贺予看他只吃那虾饺,笑起来,给他夹了一只喉口生煎包,“来尝尝这个。”
喉口生煎就是那种一口一个的小生煎,每个只有拇指大小,这家店做的是活面发酵的包子皮,生煎在热锅里充分吸收了肉馅的汤汁,底部又被煎得焦酥金黄,上头再撒上翠嫩的小葱末,倒上酸冲浓郁的镇江老陈醋,吃下去时那香气重重叠叠困囿口中,是谢清呈许久未尝到的风味。
“沪医科的食堂早上就卖这种活面生煎。”贺予说,“没想到在唐人街也有。”
谢清呈说:“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