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贺予松了口气,抬起头来,刚想向谢清呈比一个没问题的手势,眼皮就忽然一跳,人类的第六感让他觉得脖颈发刺,他猛地扭过头去——
也就是在同时,卢玉珠从腰后拔/出手/枪,朝着贺予狠按下了扳机!!
“砰!!”
子弹出膛,卢玉珠被手/枪的后坐力震得手臂酸麻,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她这一枪打得太歪了,打到了资料档案柜上,整个柜面被冲击地凹陷下去,弹片爆开了玻璃橱窗,蛛网似的皲裂而后炸开。
“贺予!”
谢清呈顿时惨白了脸,猛扑上前!!
卢玉珠被谢清呈直接扑在地上压制住了,但是手上的枪始终不松,她挣扎着,冲着与她短兵相接的谢清呈嘶吼着,谢清呈的胸膛离她的枪口是那么近,随时都有擦枪走火的危险,但他不松手。
“你让开!”她头发蓬乱,目眦欲裂地朝他叫道。黑洞洞的枪口就对着谢清呈的胸口,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对他开枪,“否则我也要了你的命!”
“你可以要了我的命。卢玉珠,但你不能对他,对一个孩子下手。”
谢清呈死死压制着她,低声咬牙切齿。
这一句话说的很轻,是在混乱中低沉地说给卢玉珠听的,可惜夹在卢玉珠疯狂的叫喊中,贺予终究是没有听见。
卢玉珠发出了不似人类的愤怒咆哮。
内心的禁忌被打开了,第一声枪响毙去了她心里最后一丝犹豫和柔软,属于卢玉珠的理智和温度流失地越来越快。
天上那个母亲流泪的眼睛,她慢慢地就看不到了,她自己本就是个被孩子抛弃的女人。
她是被抛弃的……
眼前擦过种种往事。
县民的拥戴,走马上任时的喜悦——
“卢玉珠就是厉害,咱们县的第一个女研究生!重点大学毕业的,回乡来当书记啦,又是第一个女书记!了不得!要给县里多办些好事啊!”
“卢书记,谢谢你帮我们村修了路,建了希望小学,之前拖了那么多年,他们就是东拉西扯地不肯干。”
“卢书记,谢谢你,要不是没有你,俺妈肯定要逼着俺嫁人了,俺,俺想读书……谢谢你帮着俺,让俺有书好念了……谢谢,真的谢谢……”
“卢书记,你为啥不收咱们的谢礼呢……那么多书记走马上任,谁也没有像你一样,真正地把咱们乡民的生活放在眼里,替咱们做了那么多事……”
“谢谢你。”
谢谢……
忽然,如晴天霹雳,云端坠入深渊。
“卢玉珠,有人举报!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请和我们去派出所走一趟。”
“玉珠……”
“妈……麻……妈……麻……”
大深渊的尽头,仿佛一直有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在含含糊糊地喊不清,那孩子伸着手眼泪汪汪地望着她。
不停地喊她:“麻……妈……”
几年后她回来了,那个伸着手的女孩怯生生地站在另一个年轻女人后面,不敢靠近她。
“你、你是谁……?”
你是谁?
卢玉珠想,她是谁呢?
肮脏的酒店洗碗间,污浊的桌布和碗碟中央——
“卢玉珠,利索点,你不是农村出来的吗?这点活都干的这么慢。”
“她可是个研究生呢。”
“咦?研究生来刷碗?”
“读的好像还是很时髦的专业,计算机信息安全……真奇怪,那她是为什么?”
“卢玉珠,人事部重新查阅了你的档案资料,你以前坐过牢!这样的事情在应聘时是不能瞒报的,你走吧,这个月的工资给你结清,明天你就不用再来上班了。”
腥臊的按摩间内,男人们的狎昵面目之间——
“小美人还挺不好意思。”
“摆什么谱?婊/子!不就是出来卖的?给你钱还那么多废话!看得上你是给你面子!你还敢咬我——!!”
“啪”地一巴掌!
一巴掌,又一巴掌。
有声的,无声的,有形的,无形的,从黑暗中,从四面八方,掴向她的脸颊。
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手指死死抓抠着地面,满手满掌的血,好像想从其中挖出一点点光明和真相,然后捧给那些人去看。
她是错了。
她做错过,她是收了钱……可那只是一头猪的钱,是乡里不成文的规矩,甚至都不是她亲自收的,她都不知情……
为什么要沦落到家破人亡,孑然孤寂,无处容身!!
为什么……
百口莫辩,天网昏沉。
她期盼着有谁可以去让她信任,能够给她带来希望,可是她等了很久,等到心都枯死了,等来的却是一次失望接一次失望。
“我姓段。你叫卢玉珠是吧?是个研究生。”
突然有了一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