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江晚晴搬过来,宝儿和容定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虽然主子的身份尴尬,但住的是慈宁宫,又是太后格外照顾的义女,下头的人自然尽心尽力,不敢怠慢。
如此,宝儿颇有几分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兴奋和得意,她进宫时间不长,从前只是最末等的小宫女,到处被人指着鼻子骂,受足窝囊气,这下可高兴坏了,每天都活力满满干劲十足,励志将西殿打理成宫中最优秀的小部门之一。
容定则是截然相反的状态。
谁都知道他是江晚晴面前第一得力的红人,可他压根懒得使用这重身份代表的权利,也不太愿意插手太监宫女的事,乐的将差事推给下头的人,时间更多用在陪伴主子上面。
偶尔闲下来,比起与处处讨好他的宫人相处,他宁可去喂鱼。
西殿斜后面的园子里辟出了一个小池塘,旁边则是人工堆成的假山,风景雅致。
容定捞了几条红鲤鱼放在里面,没事儿便过来喂喂鱼,坐在池边的大石头上,看着鱼儿凑在一块儿,争抢东西吃。
这一看就能好久。
小太监阿祥有次看见他,谄媚地凑上前,自作聪明提议道:“容公公,光看几条鱼游来游去有什么意思?听闻宛儿姑娘素来喜爱莲花,不如叫人栽种下去,到了明年夏天,指不定就能赏荷了,宛儿姑娘见了一定欢喜。”
容定不置可否,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便移了开去。
阿祥半天不见他答话,讨好的笑容逐渐消失,畏畏缩缩退了下去,走远以后,忍不住打自己一个耳光。
啧,宛儿姑娘喜欢,容公公又不一定喜欢。
所谓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最是完美无瑕,可他们这样的下等人,早就陷入淤泥里,更何况宝贝命根子都没了,谈什么无暇,简直满身都是瑕疵。
容定当然不会种莲花。
他脑子没病也没坑,悠悠闲闲的喂鱼不好么,非要放妻子和他兄弟的定情之花在这里,可不是存心膈应自己。
等容定回去,福娃已经由奶娘抱回去睡觉了,江晚晴和宝儿两个在殿内,宝儿正在大声汇报工作进展。
分别是给谁谁谁进行了批评教育,打扫了哪几个角落,诸如此类。
江晚晴听完了,给出评语:“治下不能太苛刻,况且你年纪小,这里本就有人不服你,仔细以后遭人记恨。”
宝儿分辨道:“可是姑娘!奴婢又不只叫他们干活,自己呆在一边乘风凉,奴婢第一个带头劳动呀!”
江晚晴摇了摇头,耐着性子教导:“你是跟着我从长华宫出来的,又和我亲近,落在别人的眼里,这就成了你的一大罪状了,你和他们终究是不同的。”
宝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江晚晴道:“好了,你先下去。小容子,笔墨伺候。”
宝儿出去后,容定上前,在桌边研墨。
江晚晴在一边看着,见他的样子很讲究,像是很懂的行家,可偏生动起手来,就有那么点说不出的别扭。
更奇怪的是,当着她的面,他甚至无意于掩饰他的那种生涩和别扭。
这个人……
如果真如她猜测那样,这个世界是没救的了,不仅剧情崩成狗,本应身为天选之女的她,就连唯一的主角、大女主的地位都保不住。
江晚晴看着那人的背影,上下打量他茶色的太监服——显然认认真真熨烫过了,一丝一毫不该有的褶皱都没有。
黑暗料理爱好者,口味猎奇,完美主义者,还有那种永远温和、平静的笑容。
……真是夭寿了。
天上砸下两根发霉的金手指,一根砸中她,一根砸中他,谁比谁更‘幸运’。
外头阳光高照,透过打开的窗户,照进殿内,正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江晚晴胸口却是透心的凉,不是突然被冰封住的震惊,而是一丝一丝顺着血脉蔓延生根的寒气。
容定回头,微笑起来:“姑娘作画还是写字?”
江晚晴道:“写字。”
她执起笔,先写了个日字,只是写的奇怪,不像整字,更像一个偏旁,再要落笔,笔尖顿住,墨水在纸上洇开。
她说:“写坏了。”
容定声音温和,轻声道:“那就换一张再写。”
江晚晴侧眸,看着他。
容定低眉顺目立在一边,不卑不亢的姿态,即使穿着可笑的太监衣服,仔细看去,依旧掩饰不住骨子里透出的,与生俱来的贵气,凌驾于千万人之上。
那绝非一朝一夕能培养出的气质,而是长久以来的优越和天生高人一等的从容。
这个人呐。
江晚晴搁下笔,问:“换作你,你写什么字?”
容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