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殿。
容定将昏迷不醒的江晚晴扶回床榻上,轻声吩咐宝儿和喜冬出去,人太多挤在这里,别惊扰了姑娘。
等那两个丫头走远了,门重又关上,他掖了掖被角,看见江晚晴的一只手垂落床侧,便牵起她的袖子,放了回去。
透过薄薄一层纱袖,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他的手心因此热了起来。
容定放开手,只去看水蓝色袖子上的莲花暗纹。
莲花,荷花,水芙蓉。
江晚晴的衣物上多是这些花纹,就连送给别人的锦帕荷包,也都会绣上几朵精致的绿荷红莲。
不知从何时起,所有人都认定了她喜欢这花,仔细追溯起来,起因可能是那一年的夏日宫宴。
自他母亲文孝皇后过世,宋贵妃、周德妃两位协理后宫,宋贵妃尤其喜爱荷花,每年的赏荷宴极为热闹,不仅有诸多皇亲国戚赴宴,还会邀请诰命夫人、世家贵女等。
而那一年,则是格外盛大隆重,父皇亲自出席,与众人同乐。
原因大家心知肚明,他到了成婚的年纪,太子选妃在即,这可以算是一轮初选,没准有了合意的人选,父皇会直接赐婚。
因此,所有受邀参与的适龄贵女,全都竭力表现自己,力求博得父皇和他的好感。
他喜欢音律,众所周知。
那天真是热闹,十个千金小姐,九个自带乐器,一个借用宫廷乐师的琴和琵琶,席间丝竹之音不绝于耳。
江晚晴就是在那时一曲成名,彼时韶华正好,一曲仙音动京华,万众瞩目,多少姑娘气的咬碎银牙,又有几多少年郎魂牵梦萦。
所有人都当他是在那时看中了江家姑娘,就连父皇都这么认为。
不然。
江晚晴拔得头筹后,当众人的注意力移到别的上面,三三两两相谈甚欢,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他也因突发急事离席。
这之前,他早发现日常饮食遭人下毒,只按下不发,这会儿亲信来报,说罪魁祸首查出来了,已经拿下,带到附近废置的一处院落,等他发落。
那人五花大绑跪倒在地上,见了他痛哭流涕,求他放过。
他看着对方垂死挣扎,就像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戏剧,用帕子掩住唇轻轻咳嗽,声音温和如旧:“就这般等不急,嫌孤死的太慢?”
从袖中拿出一剂毒/药,叫人喂那人吃下。
那蠢货给他下了三分的剂量,他就十倍还给他,看着他求饶,说他只是拿人好处替人办事,看着他因为痛苦而现出狰狞之色,先是鼻子流血,再是眼睛,最后七窍流血,在地上抽搐着死去。
从始至终,眉目不动,神色不变。
“黄泉路上,自有主谋陪你,到时有仇报仇,有冤申冤,也不算枉死。”
等到处理完,却见外面下起了绵绵细雨,他不顾阻拦,遣散随从,独自撑伞,顺着园子的水池和小桥,缓缓而行。
没走出多少路,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人声,分别是一名少年和一名少女,都是熟人……熟悉的好笑。
先是那姑娘开口,带着不安和着急:“原来你今天就是来吵架的,我才不理你,我要回去了,母亲见我不在,一定到处找我。”
然后是少年压着气的声音:“你知不知道今日的赏荷宴究竟是为何——”
少女打断他的话:“我知道,替你太子哥哥选妃的。”
少年更是气闷:“那你还去?”
少女急道:“我能怎么办?父亲交代我,必要好好表现,我不能违抗父亲的话,再说你急什么?谁不知道我和你……不跟你说了,我真走了。”
少年低低笑了声:“你和我怎样?”
少女真急了,语气带着一抹水灵灵的羞恼:“你不可理喻,没脸没皮,亏得母亲夸你稳重,你再这样,我以后都不理你。”
少年便哄她:“好了,不逗你。稳重么……那是我不愿意搭理不相干的人,多说一句都厌烦,对你,总有一辈子都说不完的话。”他轻叹一声,更为温柔:“我先走,伞你拿着,路上小心淋到雨——喜冬,照顾好你家姑娘。”
一个陌生的声音道:“是,七殿下放心。”
等终于没了动静,他才走了出去,刚走几步,却见原来江晚晴还没走远。
她身边那叫喜冬的小丫头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红,声音是哑的,鼻子有点堵:“姑娘——阿嚏!”
江晚晴道:“怕是着凉了。你靠我近一点,我们先回去。”
喜冬忙道:“万万不可,要是过了病气,那我——”
江晚晴叹气:“又不是叫你抱着我,过什么病气?只有一把伞,你离的近一点,当心淋雨。”
那两人便相互依偎着走进雨雾中,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