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此变故,洛瑄哪里还顾得上吃饭,赶紧让车夫带路,向着内院赶去。
越是往里走,路上神色慌张的仆从侍女越是多,洛瑄的心也就越是沉重。
走到曾壑的门前,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背着药箱的医师,医师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气,洛瑄的心下更是一紧,上前关切的询问起曾壑的病情来。
“恕老朽无能,没有能力医治好曾公子,虽然开了药方,也只能缓解一下罢了,有些事,需要准备起来了。”医师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嘴型一变,拱手回了一句,就低着头匆匆离开了。
洛瑄哪里听不出医师的言外之意,曾壑的病情竟然严重到了准备后事的程度?
想到昨天还好好的和他有说有笑,谈天说地,说古论今的知己好友曾壑,马上就要去世,长眠不醒,不由悲从中来,难以自己。
又一个医师被请了过来,看到这里,洛瑄心虽再次升起一丝希望,不过,很快,这位医师就屋子里出来了,和上一位医师一个模样,同样是摇头叹息,上前询问,回答也如出一辙。
“老朽无能,只能尽力,请早做准备。”
医师请来一个又一个,进去的时间都不长,出来时的模样都差不多,洛瑄越来越绝望,可是每次看到师医进去,却又总是心存侥幸,再次拦住一个医师时,对方抚着雪白的长须,摇了摇道:“曾公子已经油尽灯枯,药石无医,据老朽诊断,等下曾公子就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不过,却是回光返照,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叹了口气,带着背着药箱的童子就离开了。
虽然洛瑄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等真的听到这样的诊断,还是让他眼前一黑,头昏脑胀。
洛瑄也不在外面等了,穿过进进出出取药熬药的侍女,洛瑄走进了内间,看到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进气少出气多,似乎随时会断气的曾壑。
洛瑄想到和曾壑的点点滴滴,不由心中黯然,叹了口气,轻声感叹道:“这样的才气,竟然……真是天妒英才啊。”
这时,曾壑果然如刚才那位医师所料,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呼吸似乎也正常了,脸色也不再像刚才那么苍白了,双眼变得炯炯有神,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曾壑轻轻的抬起右手,看到曾壑苏醒,所有的侍女为之一静,不再像之前那慌张,看到这个动作,俱是躬身行礼,静待命令。
“我的身份我知道,已经药石无医,现在只不过是回光返昭罢了,你们不用瞎忙活了,我可不想把最后的一这点儿时光浪费在无用的喝药上,你们都退下吧,洛兄留下。”
侍女们无奈,行了一个礼,有条不紊的离开了,只剩下洛瑄。
听着曾壑说这些话,洛瑄心中发酸,眼中不知不觉淌了下来,快步走到床前,紧紧握住曾壑的手道:“曾兄,万万不可放弃希望,或许真的奇迹出现,您不正是为了这份奇迹,才不远千里的撑着重病之体,来到这里的吗?曾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曾壑笑着摇了摇头,想要坐起来,不过只起到一半,就有些吃力,洛瑄赶紧取出旁边榻子上的被子,放在曾壑的背后,扶着他靠坐起来。
“有劳洛兄了,今日本来想好好招待洛兄的,没想到,竟然遇到这样的事,倒是让洛兄辛劳了。”
洛瑄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只是感觉喉咙里好像堵着什么东西,几次张嘴,却是未发一言。
曾壑一脸笑意的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洛兄不用为我伤心,我的身子的状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左右不过这几个月罢了,只是早几天迟几天的区别,不用过度伤怀。”
相较于洛瑄,曾壑面对生死,倒是非常的豁达。
出生不久,他就被诊断过,就算保养的再好,也活不过二十,今年他十九岁,果然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这种知道自己死亡日期,一天天不断接近死亡日期的煎熬,到了真正的死亡到来这时,曾壑反而有种轻松之感。
“其实,来之前,我就知道,我这趟会死在外面,家里本来是不同意我来的,不过,为了在生命的最后看一眼竹林书院,让我死而无憾,最后家里妥协了……洛兄,我到了,看到了,已经死而无憾了,更何况,还让我在进城前遇到了洛兄,临终之前,有知音相伴,何其幸哉。”
曾壑说完这一句话,不由感到一阵胸闷,呼吸突然变得沉重,更是感觉到了身体变得越来越重,头脑一阵阵的发晕。
曾壑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的握着洛瑄的手,语气不由加快了几分:“洛兄,我的葬礼,你不用担心,家里早有安排……洛兄,我的去世,你也不用伤怀,人生苦短,总有这么一天的……洛兄,我最后的遗憾,就是没有进入竹林书院,没有成为一名文士,没能有一番作为,洛兄,替我完成这个心愿,可以吗?”
洛瑄紧紧的握着曾壑的手,好像要将自己的力量渡给曾壑一般。
“我会的,我一定成为一名文士,一定有所作为,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