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昨夜里飘了场雪,今儿醒来时,便覆了满地,似连着天际,白皑皑的一片。
周琪端着热水,忙忙踏上长廊,她压低声音问:
“主子醒了吗?”
小宫人摇头:“没听见动静。”
周琪跺了跺脚,这见鬼的天,忽然就下起了雪,冷得人脚底冰凉,她蹭了蹭鞋底,觉得脚没那么僵硬了,便赶紧示意小宫女掀开珠帘,自己端着热水走进来。
她进去时,床幔里的人已经坐了起来。
正懒洋洋地倚着床头,周琪只看了一眼,便将热水放下,传人进来伺候着。
她自己走上前,将床幔挂起,露出里面的人,她轻声说:“主子,该醒醒了。”
阿妤早便醒了,只是懒得动弹。
她被周琪扶着起来穿衣,想起什么似的,才懒洋洋地问道:“昨夜里发生了何事?吵得我险些没睡安稳。”
她如今觉重,轻易叫不醒她。
昨夜里,宫里忽然嘈杂起来,好像不只是她宫中,这个后宫都乱了起来。
周琪拧干热帛巾递给她,等她擦净了脸,才说:
“一大早的,还是别说了,免得晦气。”
晦气?
阿妤顿时有了精神,这段时间,提起晦气二字,她便只能想到一人。
“卓氏又出事了?”
数月前,也不知卓御女犯了什么错,皇后亲下懿旨,将其贬为官女子。
阿妤嫌麻烦,便只换她卓氏。
周琪避而不谈,只道:“主子先用膳,奴婢再与你细说。”
早膳被宫人端了进来,这内殿点了炭火,甚是暖和,这些日子,她都是在内殿直接用膳的。
虽周琪不说,但阿妤也猜出了必是卓氏那边出的事。
也不知是何事,只能等她用膳之后才能说。
阿妤无奈,却也只好乖乖用膳,待周琪与她细说后,她才知,为何周琪一定要她用膳之后才与她说。
卓氏死了。
进宫不足小半年,从未侍寝过,花骨朵儿一般的年龄,昨夜里死在了玲芳阁。
阿妤想起第一次见到卓氏时,她还觉得此人会是个难缠的,但世事难料,这才多久时间,佳人便香消玉损了。
“如何去的?”
周琪顿了下,打发了众人下去,才压低声音迟疑地说:
“昨夜里,此事闹得挺大,说是人死在玲芳阁,其实不然。”
“卓氏是偷跑出去,自己一头撞死在了坤和宫的墙上,奴婢赶过去时,满地的鲜血,人直接倒在血泊中……”
周琪说到这,便没敢往下说。
主子如今虽说孕期反应不似之前那般大,但说起这些,她还是怕主子待会连午膳都吃不下。
其实,她还是往轻了里说的。
数月前,卓氏便被关了禁闭,说得好听,其实和打入冷宫也没甚区别了。
白日里,玲芳阁看得严,卓氏逃不出来。
昨夜里,也不知钻得哪个空荡,孤身一人偷跑到坤和宫外,起初,她也没能引起人的注意,只跪在坤和宫前哭求。
等消息传遍后宫,她们匆匆赶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卓氏站起来,一头撞死在宫墙上。
她是豁出去了。
几个小太监都没能拦住她,一身肃条的白衣,直接倒在血泊中,眸子死死地瞪着坤和宫内,鲜血浸红了白衣,在夜色里,微弱灯笼下,萧瑟冷风,整个人异常可怖。
周琪看见那番场景,脑海里只蹦出一句话:
真真正正的死不瞑目。
尤其是她哭求了许久,脸上泪痕未消,还有临死前凄惨的一句:
——皇后你不公!臣妾不服!
皇后在那时,才姗姗来迟,她连发髻都未梳,显然来得匆忙。
周琪那是第一次看见皇后冷了脸。
淡漠吩咐的命令中,夹杂着无限凉意,她只说:
“将人拖下去,扔进芳玲阁。”
人已死,却不作任何处理,更是将人扔回芳玲阁,单这句,便足以让人胆寒。
皇后下了封口令,此事不许旁人再提。
但众人回来时,这天便开始飘起了雪,似是在为卓氏叫屈一般,周琪当时心底便是一跳。
果不其然,今日醒来后,周琪便听闻了许多闲言碎语。
周琪省略了卓氏的惨状,将剩下的一五一十地对阿妤道出。
阿妤听罢,便狠狠地拧起眉。
这卓氏是皇后亲自带进宫的,如今却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也不知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闹成这副模样。
阿妤轻抚着小腹,她冷眉说:“吩咐下去,让宫中的人都闭上嘴,若是叫我听见一句闲话,休怪我直接将人送进慎刑司!”
其余事,她不管,但这流言传得太快,短短一晚上,便传遍了后宫,甚至宫外,都不知有没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