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把六面山的影子投到镇子上,空禅寺正正好好铺在镇子入口处。
给那里冻的跺脚的姑娘们,遮去太阳的热力。
太阳从东边的石阶路升起不久,孟时三人就从西边的土路下山。
山下的路平坦,坐车也比步行轻松。
不过,如果管斌有选择的话,他宁愿自个腿着下山,也不和前面那俩坑比坐一辆车上。
庄中田双手紧握方向盘,目视前方,不再试图和孟时搭话。带着老子为什么要受这小子的气的气势,第二次提高车速。
孟时手指夹着烟,坐副驾驶,身体前探。
风从打开的车窗灌进不大的空间内,卷着凉飕飕的冷空气,刮他头皮上短短的茬子,又打着旋在车里溜达一圈,带走三人一部分体温,再被新来的风挤出去。
如果是夏天,孟时的长发会和风一起舞蹈。
可惜现在他是个秃子。
管斌吸着不知道是不是真实存在的鼻涕,紧咬后槽牙,盯着孟时圆润的后脑勺,心里恶狠狠的想。
嗯,一个秃子,是的,该死的秃子。
这个秃子的脑袋,是摄像指导季红婷的最爱。
她不止一次举着摄像机跟着这颗脑袋后面,说,
和尚的脑袋就该长这样才足够好看,足够有资格站在佛前。
管斌不知道,佛祖俯瞰众生时,会不会在意他们脑袋的形状是否好看。
也不知道季红婷用孟时脑袋的形状,来定义所有和尚的脑袋,会不会被脑袋长得不好看的和尚打破脑袋。
他只知道,如果季红婷看到孟时用脑门顶着寒风狂吹,她一定会锤他脑壳。
这个“他”指的是他管斌。
在季红婷眼中,管斌的脑壳远不如孟时的讨喜,完全是可以用来锤的。
如果风把孟时的光脑袋吹伤,管斌丝毫不怀疑,季红婷会在拍摄的时候,“不小心”把摄像机杵在和孟时同行的自己身上。
无论什么年纪的女性,在耍脾气这方面,总是有她自己的办法。
管斌看看孟时的后脑勺,看看洞开的车窗,再看看后视镜里,他柔和眉毛下好似有风暗流的眼睛,最终没敢吭声让这小子把窗户关上。
这货沉默的时候,旁人也会不自觉放缓呼吸。
为了回去不挨锤,管斌从包里拿出毛线帽,起身,唰一下给那颗季红婷最喜爱的脑袋套上。
动作很快。
孟时被吓了一跳,摸了摸出现在自个头上的帽子,没回头,只是说:“犯病了是吧?”
管斌不语。
庄中田看了看孟时,又抬头往车内后视镜,看了眼闭眼睛装死的管斌,按了两下喇叭,将车停在剧组的大巴车后面。
他的车总是到处跑,在韩鹭的粉丝中,很有名气。
庄中田并不反感这些粉丝,因为她们在这里把自己当做韩鹭的一部分。
表现出了相当强烈的克制,礼貌、尊重和纪律性,不会让其他人将她们当做别人攻击偶像的武器。
至少,有钱有闲工夫专门来到这里的那部分,是这样的。
庄中田拉好手刹,解开安全带,说:“不能开车进去,管……管斌,你把帽子戴戴好……”
又从扶手箱里翻出一个口罩递给孟时。
看着孟时和管斌将口罩戴上,这才开门下车。
孟时手放在车门上,见后视镜有一辆三蹦子开过来。
他停下,等它过去后才开车门下车。
“小和尚!小和尚!”
张天亮从一路蹦跶过来的三蹦子迈腿下来,半个身子刚探出去,便听到他在日常生活在从未听过的称呼,在前面脆脆的响。
他抬头,看到人群中一个身穿棕红色呢子外套的姑娘。
她高高的举着手,挥舞着对这边打招呼,手机上长长的装饰品哗啦啦的响动,和奇怪的称呼,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张天亮回头看,见到了带着身穿棉质僧袍,身材高挑的孟时。
只看了一眼,张天亮就确定他是孟时。尽管此刻他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毛线帽,脸上还带着口罩。
但那双眼睛却像冬雪消融时,挂在松林叶片上的水珠一样,让人印象深刻。
张天亮一下就把他和刚刚搜索看到的视频里,那个在十万人演唱会现场,将吉他砸碎在舞台上,于山呼海啸中呼喊中,赤脚转身的白衬衫青年联系在一起。
“小施主,小施主。”
只是下一刻,孟时抬手夸张的回应,驱散了张天亮眼中的幻象。
就像叶片上的水珠掉落地面,再被狗踩了一脚。
就一下子,张天亮从几个视频中戴上的滤镜,碎了一地。
又回到了,这货坐在他旁边,一边打游戏,一边骂大街的样子。
面对小镇门口,十来号韩鹭粉丝投来的惊讶目光,庄中田震惊的看着管斌,好像在说,你们剧组的人都这么抽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