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轻松的和孟时玩笑,说自己这个原作者都没想这么多。
但他做不到。
因为孟时说的就是,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的,隐藏在最底层的东西。
他看向孟时的表情,不再如同之前那般轻松。
在他眼中,孟时一直是个年轻气盛,但天赋卓绝的“孩子”形象。
如果自己正常结婚,生个儿子,就该是这幅模样,就是狂。
所以,叶上末一直用长者的心态,俯视,容忍孟时。
哪怕他叫嚣着,要拍一部同题材的电影,证明他对空禅的看法没错。
叶上末也从来没有把他当做对手。
就在刚刚,还想怎么帮助他。
但是,现在孟时对角色的剖悉,让叶上末感觉背后有点发凉。
孟时将二郎腿换了个方向,越过叶上末问庄中田,“对吗?”
庄中田抿了下嘴唇,将孟时的话对叶上末重复一遍,又问:“他说对吗?”
他本能的觉得,这样的沟通方式很荒诞,但又不自主的按照孟时的规矩做。
叶上末看孟时回答庄中田的问题,庄中田又将他的回答,转述过来。
一种空间错乱的感觉袭来,一时间茫然的坐在那里。
叶上末觉得片场嘈杂的声音逐渐远去,下一秒又轰隆隆的回归。
他喘了一口,好似从一场梦中清醒过来,看着孟时,说:“对。”
这次,庄中田没有将这个字,转给孟时。
他知道,如果再这么做,叶上末一定会发飙。
他知道,叶上末正处于即将暴怒的状态。
好在孟时和叶上末,好像同时对这次对话失去了兴趣。
一个起身,示意拍摄继续。
一个继续和管斌一起盯着韩鹭。
拍摄继续。
还是从伦珠的咳嗽声中开始。
伦珠卓玛掩住口鼻的右手往前伸,提起架在小火炉上的茶壶,左手食指中指轻按壶盖,边倒茶,边温声说:
“不打紧的,过了这寒节,待天气转暖便好了。”
孟时坐在马扎上,将目光从韩鹭脸上,转到监视器。
他没有将杨树和季红婷,放在一起比较。
只是觉得,在一场光线晦暗不定,两个角色之间以烛火作为主光源的戏中,杨树依旧保留了惊人的层次和细节,这是非常难得的。
而不知道从什么事情中,调整过来的伦珠,水平也在及格线之上。
至少在这场戏里面,孟时从她身上,看不出牧羊女的影子。
杨树扛着摄像机,以光源的发散方向,缓缓进行旋转。
等他走到一百八十度的时候,正对书房的门被强风吹开。
程道带着从头顶照射下来的强光,如同苍白鬼魅一样,站立在门口。
他一言不发,渊渟岳峙,双目直视韩鹭。
几乎同时,绑在伦珠卓玛身上的威亚被拉动。
她整个人沿着设定好的滑轨,摔在程道脚边。
程道月白色的僧袍下摆被风吹起,盖在她的脸上。
整个过程,程道的眼神没有动一下,好像仅仅是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脚边融化。
现场除了风声,伦珠身体和地面撞击发出的沉闷声响,再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杨树依旧保持着他克制的旋转,如同一把用针脚画圆,不断切割白纸的圆规。
叶上末早已经站起来,如同一个交响乐团的指挥,手中蜷成棍状的今日剧本,随着杨树“谨小慎微”的机器运动,而运动。
孟时看着监视器。
管斌盯着韩鹭。
然后,他看到了韩鹭,双手握拳,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嘴唇微动,似乎在给自己加油。
几秒钟后摄像机转到他韩鹭,管斌看到他,瞪着他那双大眼睛,嘴巴微张,一屁股坐到倒在伦珠坐过的那张椅子上,手抬起来,又放下,再抬起来。
同时,管斌的余光还看到叶上末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咔!你是猪吗?!你到底在演什么?!我说的东西,你一点都没听进去吗?!”
叶上末开始咆哮。
瘦高的身体里,爆发出风暴一样凶猛的气息,那根卷成棍状的剧本,被狠狠的丢进场内。
就这一瞬间,管斌突然明白清晰的意识到,孟时为什么带他来这里了——兄弟,你看空禅的主演就这样子,你怕啥?
管斌将目光从脸色青白的韩鹭身上收回,看向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孟时。
他很想说,我真的要沦落到和他比吗?那边不还有个程道么?
但是,他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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