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六月二十九,孟时从外婆家溜回了夭山村。
这天刚好孟取余他爸来领他回城里。
刘夏和刘浩去送。
接孟取余的车子,转个弯开出了村口。
刘夏没有和孟取余说再见,他也想爸爸来接他。
回去的路上,刘浩对他说,“你爸爸不会来接你的,我阿爷说他在外面不赚……”
刘夏没等他说完,就扑了过去。
孟时看着两个小子扭打在了一起,没有拉架也没有出声。
他有点走神,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但又什么都没抓住。
瘦小些的刘夏打赢了。
他被压倒在地上的时候,随手摸了一块圆圆的石头,砸在了刘浩的头上。
两个孩子都傻了。
等血像一条小蛇从刘浩的额头流下来,孟时才像大梦初醒一样,把两人拉开,用手捂住了刘浩的头。
伤在额头上面,头发里面,小口子,只是破了一层皮。
孟时捂着送到卫生室的时候,血已经不流了。
以前拿着针追着孟时跑的村医生余越孝,早已不认得他了。
余越孝用镊子夹着酒精棉,给刘浩的伤口消了毒,接着用一块纱布按在伤口上,然后用压敏胶带在刘浩头上缠了一个夸张的造型,又加了一层网兜。
包扎完毕后,他伸手要了五十块钱。
孟时看着他,记忆里,这人不是这样。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掏了钱,领着刘浩送他回家。
刘夏一直喏喏的跟着。
孟时带着刘浩去卫生室包扎的路上,就有人去通知了刘浩的奶奶,也就是良载公说的刘继业家里那口子。
刘浩奶奶,看到刘浩这个造型,心疼的眼泪直流。
孟时沉默着,就余越孝为了多赚点钱,整的这造型。如果他说,没事就一小破皮,估计刘浩的奶奶得挠他。
第二天,刘夏的奶奶提着一篮子鸡蛋,领着刘夏上门去道歉。
村里小孩子打架是常事,但这次见血了。
孟时看着她提着鸡蛋出门,又掉头回去,从篮子里拿出五个鸡蛋放到灶台上。
“总要留几个鸡蛋吃。”她这样说。
孟时知道,她这是给孙子留的。
到了刘浩家。
刘浩的奶奶正在气头上,她把刘浩拉出来,指着包着的头,狠狠的抱怨着。
刘夏奶奶从口袋里掏出五块十块,把硬币收起来,一共五六十块钱,放到了鸡蛋上。
回家的路上,刘夏奶奶心脏不舒服,老毛病了。
刘夏扶着奶奶去了卫生室。
——
相机连着笔记本,孟时时不时说上两句。
良载阿公捂嘴咳嗽了几声。
孟时轻手轻脚的回屋,拎了一个红色壳子的暖水瓶出来。
虽然就算开火炒一桌子的菜,阿嫲也听不见。但他还是下意识的把阿嫲当成一个正常人来对待。
孟时给良载阿公倒了一搪瓷杯热水。
笔记本屏幕里。
刘夏看着余越孝帮奶奶听心跳,量血压。他本该不知愁的年纪,眉头皱成了川字。
电视里。
陈世美唱到:“叫韩琦莫要心不定,本公有话说心里,杀了秦氏母子命,功劳簿上第一名,假若她母子逃了命,杀你满门不留情。”
陈世美让内侍取来刀一柄,交到韩奇手里。迈步下场。
良载阿公看着笔记本屏幕里,刘夏一手拎着装着药白色塑料袋,一手扶着奶奶往回走。
耳边传来电视里韩琦的唱腔,“千岁要我伤人命,但不知屈情不屈情。”
他回头看向电视。舞台上的幕布一合,出现字幕——第二场《杀庙》。
韩琦杀庙,这是一出好戏,一波三折,也是定陈世美死罪的根本。
阿公从摇椅上坐了起来,摇着扇子,伸手把电视关了。
“唉?你不看,我还看呢。”孟时探身要去开。
阿公指了指笔记本,“这生活……”
屏幕里,刘夏正扶着奶奶往回走。镜头越拉越远。
阿公站起来,拿了块“松瓜”递给孟时,等孟时把瓜接过去,他语气平常的说道:“这生活,不能只是看着。”
孟时拿着瓜沉默。
阿公拍了拍他的脑袋,走了。
孟时起身躺在摇椅上,看着天上跟着他摇椅晃悠的星星,咬了一口瓜。
没滋没味。
第二天是七夕。
一大早。
孟时蹲在刘夏家的院子里,那只在他拖鞋上尿尿的狗子,蹲在他旁边。
一人一狗盯着刘夏看。
刘夏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幕。
他坐在地上,抓起一株花生,用力的在放倒的长凳边沿上敲打。
这是在给花生脱粒。
刘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