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一病病了四五日,身子稍有好转,便来存菊堂看了眉庄。
本就不是什么大病,听了眉庄诞下龙凤双子的消息,人逢喜事,病也好得快了些。皇上赶到存菊堂的时候,眉庄正抱着两个孩子逗笑,见此情景,皇上也满心欣喜。
眉庄的气色瞧着不错,见皇上进来,便叫乳母把孩子抱去给皇上瞧。皇上左瞧瞧,右看看,爱不释手,抱着两个新生孩儿,面上的神色都亮了几分。
两个孩儿皮肤白皙,玉雪可爱,只是小公主身上的肚兜怪了些,皇上眯眼瞅了半晌,勉强看出那是一朵迎春花。
眉庄见状,脸上笑意温柔道:“这肚兜是华妃娘娘为公主绣的。”
皇上闻言倒是惊讶,年世兰何时学了这手艺,连他都不知道。
“朕病了两日,听说你生产那日,宫里出了点事,多亏了华妃相帮。”皇上摸了摸公主的小脸,口中说道。
“时疫闹得厉害,奴才们心中害怕也是人之常情,请皇上不要怪罪他们。”眉庄后来已经听说了院中的事,年世兰既已立了威,放了话,若是此时再事后追究,岂非是让年世兰食言。
“敬嫔性子太软,”皇上叹了一声道,“若能约束好宫人,也不会让你遭这个罪了。”
“皇上,敬嫔娘娘待嫔妾很好,”眉庄温声细语道,“当日皇上患病,后宫已有流言渐起,奴才们惊慌不安,不是只有咸福宫是如此,敬嫔娘娘也是有心无力。况且,嫔妾生产那日,若无敬嫔娘娘派身边的宫女来服侍,嫔妾就更无人帮衬了。”
皇上闻言倒点了点头:“敬嫔性子软糯,却是个实在人。”
眉庄温和一笑:“嫔妾心中只有感激敬嫔娘娘的份。”
“方才你说,朕卧病之时,后宫流言四起?”皇上转而问道。
眉庄答道:“时疫闹得厉害,宫人们难以管束也是情理之中,请皇上不要怪罪皇后娘娘。”
皇上没有说话。
眉庄又接着劝道:“皇后娘娘操持后宫不易,多少大小事宜都要仰仗皇后娘娘做主。像嫔妾生产那日,正巧温宜公主也病了,皇后娘娘还叫了温太医去景仁宫悉心照顾。皇后娘娘待下宽厚体贴,嫔妾感同身受。”
“温实初不是一直照料你的胎像吗?”皇上手中转起了珠子。
“是,”眉庄温声道,“皇后娘娘虽留下了温太医,却把卫太医和李太医都派来了闲月阁。不过,华妃娘娘来时见温太医不在,情急之下,派人去景仁宫请回了温太医。华妃娘娘…虽一心为了嫔妾和腹中的皇嗣,但此事确实于理不合,待嫔妾身子好些,就去景仁宫向娘娘请罪,还请皇上不要怪罪于华妃娘娘。”
眉庄说着便要起身告罪,皇上一把扶住了她。
“皇嗣为重,皇后不会怪罪的。”皇上望向两个孩儿道,“也多亏了华妃,朕才能见到这么可爱的小阿哥和小公主。你宫中那些爱生口舌是非的奴才,你看着发落了吧,朕再亲自为你选些人来。”
“多谢皇上体谅。”眉庄温顺一笑。
宫中时疫渐有好转,宫外却正闹得厉害。
温实初的药方虽见效,却也有弊端:于重症之人身上见效甚微。年轻力壮的青年得了病尚可医治,老人或幼儿染了时疫却没那么容易治好,故而此方对宫中奴才见效快,在民间却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温实初针对此事也是日夜研究,希望能早日改良药方,找到应对之策。
然而百姓却等不及了。
城中没患病的百姓想带着老小往外逃,城外得了病的想进城医治。一时间京郊聚集了大批百姓,栖栖遑遑。皇上虽下旨安抚,在天灾面前,人心不安,安抚也是无济于事。
正当此时,年羹尧忽拿出京郊大片民宅接济老人和孩儿,日日施粥散药。
患病的人住京郊东侧,未患病的住京郊西侧,两相隔开,避免感染。
没患病老小的住在此处,比住在城中感染几率低了许多。患了病的也有了免费的药吃,家人们也安心了,便不挤破头地往城里去了。
京郊的动乱慢慢平息了下来。
皇上听说此事时也是诧然,他早对年羹尧有所忌惮,又见他如此行事,难免心中惊疑更深。只是如今时疫一事正在紧要关头,也只能先赞了年羹尧此举,待日后细查。
京郊稍安,十几日过去,温实初试了数次新药之后,终于研制出最后的药方,老人幼儿服之两贴之后,高热可退。
难民欢呼雀跃,在城外跪谢朝廷,跪谢年大将军。
年羹尧外可抗敌,内可救民,正当呼声最高之时,年家的折子递到了皇上的书桌之上。
年羹尧以腿疾为由,请旨还乡怀远。愿上缴府中全部积蓄用于安民平灾,年家军尽数交由皇上编排。
皇上见捧着折子看了一夜,倒有些琢磨不透年羹尧的意思。
退守乡中,有可能是以退为进,但把手中军权拱手让出,倒是真绝了自己的后路。皇上向来疑心重,忌惮年家也不是一两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