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三宝公公去了宗人府。
赵熙被幽禁在后堂,虽说有嫌疑在身,可到底还是御封的皇太子,况且上面没有明确示下,宗人府的属官们不敢苛待他,一应茶饭正常供给,知道太子有洁症,卧房令人收拾得干干净净。
不过这样的条件,跟东宫自然没法儿比。
三宝公公扛着两个包袱站在门口,冲里头扫视了一圈之后,视线定格在赵熙身上,他正坐在书案前,如玉的长指握着一本线装书,目光专注而认真。
三宝公公的眼眶一下子酸了。
“殿下……”他讷讷地喊道。
赵熙闻言,缓缓抬起头来。
像是不意外他的到来,只问:“怎么不进门?”
三宝公公喉头一哽,嚅动着嘴唇,双腿跨入脱漆门槛,撂下包袱就扑通一声跪到他面前,低着头泣不成声。
从光熹帝遇刺昏迷到被怀疑弑君押回宗人府,已经过了两三日,该有的心路历程,赵熙早有过了,此时只剩下淡然。
垂眸望向跪地不起的三宝公公,赵熙冠玉般的俊颜上未有半分波动,声音比面色更为从容,“可曾去见过母后了?”
提起齐皇后,三宝公公脑海里便想起那个躺在凤榻上瘦骨如柴的贵妇人,心下又是一阵酸楚,忙点头,“见、见过了。”
“母后她可还安好?”
“好,一切都好。”三宝公公斟酌着言辞和语气,“来前,娘娘还让奴才转告殿下,切莫忧心,清者自清,相信上天自会还殿下一个公道的。”
赵熙唇边泛出一丝苦意,转瞬即逝,“母后她,受苦了。”
皇宫是秘密最多的地方,却也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早在被押回来的当天他便有所耳闻,皇后不慎落水,救上来之后一病不起,凤体每况愈下。
纵使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赵熙也没料到亲生父亲光熹帝会把事情安排得这么绝。
齐皇后的下场,让他想到苏皇后以及背后的苏家。
当年如日中天的苏家,盘根错节,枝叶繁茂,谁能想到灭门不过一夕之间,几百口人,炸得残肢断臂,连个全尸也没留下。
三宝公公不是蠢的,一句话就听出赵熙已经得知了皇后的情况,他没再强行掩饰什么,“陛下尚未清醒,一切都还没个定数,殿下不必灰心,宋大人正在全力调查此事,定会为您证明清白的。”
赵熙搁下书本,望着一旁的玉山笔架出神,他在意的不是清白,而是父皇的态度。
狩猎第一日杨雪茹受伤,篝火晚宴上光熹帝问他时话里话外多有维护,他那时还以为,即便父皇心中的女人不是他的生母,对他这个亲儿子多少还是有几分情义,不想才过了两三日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先且不论光熹帝是怎么中的箭,其中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内幕,单说齐皇后这边,被留宫已经是故意,围猎队伍出发第二日就不偏不倚落水了,救上来还一病不起。
这明显就是一场预谋,一场能彻底摧毁他底线的预谋。
入宗人府以后,赵熙一直在思考,自己是该做个逆子,还是该做个明君。
“宫里的太医是断断不能再用了,三宝你想办法出宫去找个民间大夫,乔装打扮带入坤宁宫,给母后看诊。”
三宝公公闻言大惊失色,“殿下是怀疑太医院被人给收买了?”
赵熙不置可否,“不过是落水伤寒而已,偌大一个太医院,没道理治不好那么点小毛病。”除非,太医院压根就不是在救人。
“可……”三宝公公的小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到底谁能有这么大本事……”
说着说着,他自己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天底下能驱动整个太医院的,除了上位者还能有谁?
太子才华横溢出类拔萃,却不得皇上喜欢。
这是东宫上下皆知却一直在逃避的事实。
三宝公公怎么都想不到,皇上对太子的不喜竟然到了痛下狠招的地步。
这得是多大的仇恨才能做到这般绝情?
……
把包袱里的衣物和书本交给赵熙,三宝公公离开了宗人府,他在宫里有些人脉,通过层层关系,把之前给温婉看过哑疾的李太医请了来。
屏退坤宁宫内所有闲杂人等,让李太医给皇后看诊。
这一看,果然是大有玄机。
太医院给皇后用的药并不对症,只会加剧她的病情。
三宝公公心中大骇。
李太医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只一探脉相,再结合三宝公公的说辞就猜到大半。
皇后之所以一病不起,多半是帝王的意思,否则太医院没这么大的胆子联合起来谋杀一国之母。
三宝公公脑子里乱成一团,最后只能求助地望向李太医,“您是历过事儿的人,能不能给娘娘出出主意,往后该怎么办?”
李太医捋了捋胡须,他致仕多年,早远离了内廷,今上对这位娘娘是个什么态度,他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