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主考发现宋巍的时候,人已经彻底昏迷了过去。
每年都会有因为各种原因而晕场的考生,考场内特别备了救急的大夫。
副主考第一时间让人把宋巍送走。
经过谢正号舍外头,谢正一阵心揪。
上次乡试都还顺顺当当的人,会试竟然这么艰难,他想开口问一句,可考场内禁止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宋巍被送出去。
躺在考场外围的急救房里,宋巍做了个梦,梦见婉婉为他生了大胖小子,小家伙迈着短腿,张开肉嘟嘟的小胳膊朝他跑来,嘴里奶声奶气地喊着,“爹爹,抱。”
……
宋巍醒来的时候,刚巧卯时正,距离凌晨开考已经过去四个时辰。
守在房里的老大夫见他转醒,忙问他头晕不头晕,身上还有哪不舒服。
宋巍四下扫了眼,心知自己因为晕场被送出来,他看着老大夫,问:“什么时辰了?”
烧得太严重,原本醇厚温润的嗓音变得干涩低哑。
老大夫道:“卯时正。”
宋巍挣扎着下了榻。
老大夫忙劝他:“你先前已经烧得神志不清,如今养身子要紧,可不能再逞强上考场了,否则会吃不消的。”
宋巍穿好鞋起身,眼前阵阵黑晕袭来,致使他险些没能站稳。
病重还要坚持下场的考生,老大夫见过不止一个,看宋巍这架势,心知留不住他,没再出言相劝,去外头端了汤药来。
“你把这个喝了,否则坐不到一个时辰,八成又得晕过去。”
宋巍接过药碗,道了声谢,仰头一鼓作气全喝光,之后把碗一放,迈着虚浮的步子朝着考场去。
醒来耽搁了一会儿,入场前搜身又耽搁了一会儿,考试所剩的时间在逐渐缩短。
宋巍重新回到自己的号舍,看了考题以后开始研墨提笔答卷。
他高烧未退,脑子里还有些混沌,一想多了就觉得晕。
答卷上的内容,宋巍自己写着都意识得到不是平日里的水准,可实在是没办法,他只能保证勉强撑着不晕过去,正常发挥都达不到,更别提超常发挥了。
……
晌午过后,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沁着凉意的雨水。
显然,老天爷觉得宋巍还不够倒霉,于是整个京城贡院几千号舍,偏偏就他这间漏了雨。
科举有明文规定,考卷不能被雨水打湿,更不能有所损坏,否则收卷的时候直接作淘汰处理。
往届考生也有碰到过这种情况的,因为号舍年久失修漏雨,考生为了不被淘汰,直接以身挡雨,护住考卷。
宋巍仰头看了看号舍顶棚,漏雨的地方正对着考卷。
如果他不挡,考卷直接就废了,如果他以身体挡着,凭他现在的状况,兴许过不了半个时辰,就能直接昏死过去。
握紧手中的毛笔,宋巍深吸口气平复情绪,最终还是选择了以身护卷。
京城三月,天气还未开始转暖,绵柔雨丝里寒意十足,打在发着高烧的人身上,每一颗雨珠子都像在扎针。
刚开始,宋巍还能勉强思考,越到后面雨势越大,别说答卷,他连笔都提不起来,脑子里仅有的理智变成一团浆糊,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
没办法,他只能趴在考卷上睡过去,任由后背被雨水浸湿。
再醒来的时候,雨停,外面入夜,其他考生已经把答题的木板拆下来当床睡了。
天一亮就得交卷出考场,宋巍的答卷上,几乎没写什么内容。
他揉了揉额角,勉强打起精神来,重新构思了一下答案,提笔继续写。
入了夜光线不好,外面的号灯被风一吹,晃得他难受。
浑浑噩噩的状态下,宋巍总算是在天明时分交了一份完好无损的答卷。
好不容易走出贡院,强压过后的突然松懈却让病重的他再次晕了过去。
……
谢正一离开考场,第一时间就在找宋巍。
听说贡院外有人昏倒,他急急忙忙飞奔过去,见果然是宋巍,心下说不出的难受,顾不上考生们关切的询问,他请人帮忙把宋巍弄到背上,快速往家赶。
宋芳就知道她家三哥带病考试肯定会出事儿,早早去把李太医请到小院里来等着。
看到谢正背着昏迷不醒的宋巍回来,宋芳直接急红了眼,请李太医抓紧看。
李太医给宋巍把了把脉,面色震惊,“他这是又淋了雨吧?”
入场前本来没这么严重的,这才三天,就已经达到性命堪忧的地步,再不喝药扎针,他这条小命就别想要了。
宋芳急切地看向谢正。
谢正抿唇道:“初九那天的确是下了雨,至于三表哥有没有被淋到,我也不太清楚。”
宋芳把视线挪回李太医身上,“老先生,求您救救我三哥。”
李太医从宋巍腕脉上收回手,点头,“老夫会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