篷彼此间还要留一点空隙摆货或是挂起悬帜,有时谁家的悬帜飞了,飘了,或是不小心尺寸有点儿长,盖过隔壁家的悬帜了,那就要引来一阵骂声,要是两家都是泼辣人,真人快打也是有的。
再往里走走,有卖豆腐的,卖烤肉的,卖水果的,卖酒的,卖水果酒的,不过以官渡以南被乌桓人劫掠过的繁华度来说,这些小摊已算家大业大,因此数量并不多,竞争也不算激烈。
竞争最激烈的还是一个个小帐篷门口坐着的妇人们,毕竟她们的生意成本特别低,有双巧手,再来点针线就能开张,若是再带上一套尺剪,一天做个几套衣服出来,那脱贫致富就有望了。
于是士兵们围着这种帐篷打转的频率就特别高,毕竟能选中一个心灵手巧物美价廉的裁缝的话,那就再也不用写妈妈见了就想打的信了呀!要是那个小兵原本就是个单身狗,那盯着这些小妇人小娘子的目光就更热切了!
……不过赵六出营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
田使君见有百姓前来趋附,便立刻下令派了些官吏过来,各个都带着上官盖过印绶的文书,一部分穿着制服,在这里执法,另一部分穿着和兵卒无二的衣服,在这里钓鱼执法。
不管是见到缺斤少两的黑心小贩,还是跟裁缝小娘子拉扯不清的士兵,反正一律拉走,分辨清楚后敲几棍子再送回来。
这个行为如果是陆悬鱼见了,会觉得有点过于不见外的古怪。
毕竟不管东郡也好,陈留、济阴也好,那都不是她的管辖范围,人家跑来跑去都是自由的,最多咱们也就是约束自己士兵罢了,敲人家老百姓棍子干嘛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时代似乎大家都觉得,行军打仗时,军队对周边地区是有临时管辖权的,大概这么想的话法理上也不算错了。
……错了也没人敢说错。
……就是没有那种鸡飞狗跳的热闹了。
……要知道古往今来的大家都挺爱看打架的。
除了看不到打架之外,其余娱乐倒是都还有。
比如说在营中难得洗热水澡,要是寒冬时节柴草难寻,几个月不洗澡都是有的,但在这里只要花个几十文钱,就能弄两桶热水洗个澡,要是再花点钱,还有二把刀的医师不仅给捏捏腿脚,还能贴个千金膏;
再比如一人收一两个钱的傀儡戏,虽然木傀儡粗制劣造,但小兵们还是能看得津津有味;
当然也有失了田园亲眷的小妇人跑来做起历史最古老的行当,要是能找到个单身的当长久夫妻当然好,露水夫妻也不挑啊,大军随时开拔,走得慢些她们还能跟上,要是急行军,这钱多半就只能挣这么几天的。
大商人梦想着能寻到机会跟将军们拉拉关系,也搭上刘备这条船;小商贾梦想着发一笔财,回去买地置仆更上一层楼;那些无依无靠的妇人则梦想着靠着这些刚得了赏的士兵,度过即将到来的冬天。
赵六已有妻室,对这些倒是看得很寻常,但有些没娶媳妇的,又或者是娶了媳妇也想当渣男的小兵会带着小妇人出来吃饭,然后这座临时市廛里某家狗肉摊子就特别的热闹。
老板一锅接一锅地煮肥狗,一罐接一罐地盛出来往席子上端,没有案几也没事,反正吃喝的客人原本就不挑剔,他家的炖肉又特别的香,引得小兵们就都往这里跑,小妇人也跟着往这里跑。
赵六看得馋了,也要了一份,坐下准备吃肉。
守在锅边煮肉的姑娘忽然看了他一眼。
姑娘生得并不漂亮,脸上有几个麻子,但身材高挑,手脚利落,捞肉切饼算账找钱都十分利落——尤其是这些付账的士兵有些拿的是银子,有的拿的是五铢钱,有些拿的是布,有些拿的是粮食,她也全然都不为难,换算得快极了。
——这样的姑娘别说是寻常汉子见了,就是汉子的爹妈见了,那也是一点毛病挑不出来,立刻就想找媒人上门说亲的吧!
所以她端着一罐炖肉放在他面前时,赵六就没来由的有些紧张,想到了一些有的没的,精彩的刺激的冒险的遗憾的,最后思绪还是停留在自家媳妇那高高举起的藤条上。
他没来由地缩了缩脖子,于是姑娘上下打量一番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这位造士……”
她刚开口,就被他打断了。
“女郎家这炖肉香极了!”他紧张地说,“和我妻做得一样!”
女郎沉默了一会儿。
“原来造士不是并州人啊。”
“……并州人?”赵六有点懵,“女郎寻并州人何事?”
“也不独我一人,”她说道,“市廛众人皆想见一见他们啊。”
那些坐在席子上吃吃喝喝的人,在帐篷里缝缝补补的人,还有天不亮就出门去砍柴挑水,回来准备开简易澡堂的人,他们原本的生活都不是这样的。
这是一个秋天,一年之中最重要的季节,他们可能在地里收割,累的腰酸背疼,可能在筹备买粮,紧张地检查自家粮仓,也可能准备趁着这个冬天将自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