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眯眯地问。
“这里!”短戟兵伸出手指了指,“这里将校尉绣上去,怎么样?”
陆白一下子不笑了。
这要是绣上去了,她想,别人不知道,她大父看了可能会很高兴地拍拍肚皮。
“僭越!放肆!”她严厉地说道,“以后不许乱绣了!”
小兵被吓了一跳,眼睛里又浸出了一层泪水。
……过于才华横溢的人到哪里可能都有点危险,不过反正这里不是大秦,小兵也没听过乱绣可能会变成蜘蛛的恐怖故事,她最后出了帐篷,有点不情愿地领了一套新的军服,抽抽噎噎地被姐妹们领出营,也去吃炖肉了。
营外的百姓们也什么都卖,裁缝少了,但是针头线脑的摊子就多了,还有卖尺子剪子小镜子的,于是顺理成章还有磨剪子磨镜子的,除此外还有家道中落的人卖点家当,比如钗环,比如铜灯,比如丝绸的头帕,锦绣的腰带,都很受女兵青睐。
……但在这里做生意的商贾总觉得不如南岸那边好。
南岸的泰山军原本是流寇出身,三令五申能禁住军纪,禁不住他们那个脑袋别裤腰带上花钱也大手大脚的习惯,北岸这里的女兵不论什么出身,都对自己的人生有特别高的期望,财务管理上也高标准严要求起来。
有妇人背地里偷偷批评过,说一个女兵第一天过来看过她的一根铜簪,问了价钱,批评了一番,走了;第二天又过来问问价格,还是批评了一番,又走了;第三天女兵终于忍不住,开口讲价,一直讲到营中敲起回营的焦斗,女兵悻悻地走了。
……还是没掏钱。
据妇人说那根簪子最后还是卖给了那个女兵,没降价,但是寻了个往返两岸的渔家女过来假装成买家,终于激发了买主的好胜之心。
除了这些正经做生意的商贾之外,也有几个苦于过冬无粮的小商贾看到这里许多女兵后,就从自己的子侄里选几个眉眼尚算过得去的,搭起了小帐篷,也要动一动歪脑筋。
这一天和任何一天都没什么不同。
有巡逻的士兵,有操练的士兵,有休整的士兵。
集市里有卖小麻花的,有卖蜜饼的,还有一枚五铢大钱算一下未来丈夫长什么模样的。
黄河两岸停了大小许多船,船家有关系好互相打招呼的,也有关系不好夹枪带棒的。
天气这样好,河水也这样缓,温柔得浑然不像黄河了。
今年雨水不丰沛,这些船家聊起天就会说,天气转冷,水渐枯了呀。但这也没什么不好,小陆将军往返上下游,又总在河边打仗,那不发水肯定是好事嘛……
他们就这样一边不停将物资或是士庶兵卒往返从两岸运来运去,一边聊着天,直到有个人眼睛很贼地高声喊了一句。
“那是刘阿九的船不是!他今早才奔着西边去,怎么现在就折返回来啦?”
船家纷纷抬眼去看,立刻又有人幸灾乐祸了,“偏他爱出风头,必是自恃跑得快,在水里撞了神,因此才要返回来修的!”
那条船很新,又轻又巧,跑得确实很快,仓亭津的守军一见了便连船主船夫一并征用了,为他们往返濮阳和延津送信之用。
这支守军名声好,后方送上来的钱粮又足,因此不白征用这条船,给的赏钱也比别的船都丰厚些,旁的船家的确看它有点儿羡慕嫉妒恨。
但当那艘船顺流而下,飞速地来到他们面前时,河两岸的船家都吃了一惊。
覆了生牛皮的船舱上插满了箭矢,船舷上带着数道伤痕。
这些船家当中有河盗招安的,如何看不懂那些伤痕是钩索拖拽船舷造成的,立刻惊呼了一声!
“刘阿九!你这是遇了劫船的河盗不成?!”
那船主用细布裹了脑袋,看着狼狈至极,听了这话,立刻歇斯底里大喊起来,“冀州人在濮阳两岸建起水寨,封了河道了!”
那些船家各个都惊呆了。
“咱们占着下游,小陆将军占着上游,他们是从地里长出来的船不成?!”
……地里自然是长不出船的,但地里能长木头,对许攸来说,有这东西就够了。
许攸是个很聪明又很爱偷懒的人。
他要结硬寨打呆仗,不光是为了堵死陆悬鱼野外迂回作战的可能,还为了一步步绞杀整个刘备集团的空间,所以他得逼陆廉过河,也得送自己的军队过河。
上游下游两处渡口都在陆廉手里,正常人想的是怎么打下一处渡口,许攸不是。
他要改造濮阳旁的河岸。
因此他第一个要结的不是陆地上的营寨,而是这两座水寨。
仿佛是上天也要他建此功勋的明证,今秋不曾发水,河水渐枯,修水寨的难度也就大大降低了。
民夫砍伐了无数的木头,一根根地运到河边,打桩子,修栅栏,建箭塔,除了几艘从濮水运过来的小船之外,许攸根本不准备调青州的船一路逆流而上来支援他。
笑死,冀州家大业大,乌泱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