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悬鱼嘟嘟囔囔地走了。
刘备和陈登默不作声地看着那道十分挺拔的身影穿了鞋子,下了台阶,顺手拎起一箱竹简,大踏步走出去。
然后陈登就将头转过来了,瞪着自家主公。
自家主公又一次从案几上拿起了牦牛尾,顶着那两道目光,开始了平复情绪的手工活。
他那双手很巧,平时可以拎长剑,拎马槊,拎手戟,但现下也可以细致地将光滑的牛尾巧妙用小指挑出来,分成几绺,编起小辫子。
看到主公这样默不作声,一脸平静地做手工活的样子,陈元龙终于是败了。
“其实主公行事妥帖,并无甚错处。三郎早就写信给我了……”
主公那十根灵活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
“长文在北海的这些日子,极不自在。”
“……如何不自在?”
陈登摸了摸胡子。
“比如说,悬鱼同他讲话,他就不自在。”
“……”
“但是悬鱼不同他讲话,他也不自在。”
“…………”
“悬鱼同其他人讲话,”陈登撇了撇嘴,“他更不自在。”
第220章
与下邳陈氏出身的陈珪陈登父子不同,陈群在这里是个外来户,他出身颍川,与父兄来徐州避难,宅邸虽清幽,但门面并不大。进门是个小小的水池,左右两边铺了洁白的石子路,墙下种了几丛竹子,此时天气转暖,又下过一场雨,因而春笋便也跟着拔了尖。
她在大门口下了马,让仆役抱了那箱竹简,跟着走进来时,陈群匆匆忙忙地从屋子里出来了。
他站在主室的门前愣了一愣,然后忙忙地便走下台阶,“辞玉怎么来了?”
“主公那有一箱书,说是鸿都门流散出来,被张孟卓所得,听说你同孔北海在忙碌学宫之事,便给你送来了。”
陈群还在穿木屐,穿得有点慌里慌张。
她已经走到他面前时,他才刚刚将那两只木屐穿好,似乎是因为没料到她会来,身形还晃了晃。
她好心地扶了他一把,立刻被他躲开了。
……行呗,高种姓生物可能都是这样的,也不能怪陈群一个。
“其实你不必出来迎我,”她说道,“书我带到了,我先回去了。”
终于妥妥当当站在庭院里的陈群见她要走,立刻便开口了。
“辞玉不辞辛劳,亲自为我送来这些古书,岂能须臾便走?进来稍坐片刻为上。”
“你千万别客气,我也不过顺路罢了,”她看看满脸不自在的纪律委员,就感觉脚下的白石子路很是烫脚,一边指挥仆役将书放下,一边脚就开始往外挪去,“我先告辞——”
站在台阶下的纪律委员脸一下就沉下来了。
“将军这是何意?”
她已经向外挪了两步的脚不得已停了一停,“……什么何意?”
“将军去田国让,太史子义处从无芥蒂,连新至主公帐下的张文远,将军去他营中叙话时,也从不曾这般匆忙。”
……那张白玉一样的小脸冷冷地对着她,指责之色溢于言表。
但她去田豫那里谈天说地有什么不妥吗?去太史慈那里吃吃喝喝又有什么不妥吗?去文远那里看他训练骑兵,那也没有任何问题啊!她跟他们是什么交情,她还是个逃难的平民时张辽就结识她了,她还是个更夫时就认识田豫太史慈了,这交情陈群能比吗?在这里垮个猫脸给谁看呢?
她就很有点懵。
“莫非贵人不踏贱地耶?”
……行吧,这人善于道德绑架,她败了。
这间主室布置得并不奢华,但很舒适,阳光洒进来,照在半旧但擦拭得十分干净的地板上。
架子上摆了许多竹简,案几上也堆了几卷书。看她终于进来了,陈群一面指挥仆役拿了席子让她坐,一面又从架子下面翻出了箱子,箱子里又翻出了……
她抻脖子去看,发现翻出了……
一套茶具。
铜质的,上面刻了十分精致的莲花纹理。
可能是重视这套茶具,也可能是就有这个爱好,反正纪律委员同学当着他的面指挥仆役拿这套茶具去煮茶,还详细说了要怎么煮……
用哪个匣子里的小盒子里装的哪一块饼茶,加多少姜,添多少盐。
事无巨细不说,工具也十分繁复,看得她眼花缭乱,只感觉这群士人跟她根本不是一个星球的生物。
煮好的茶很快端了过来,于是终于可以进行下一步的社交活动了。
端端正正坐在席子上的美少年望了她一眼,脸上难得露出一个微笑,请她尝一尝他珍藏的饼茶。
……她敬畏地喝了一口。
“如何?”
“……烫。”
纪律委员握着陶杯,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于是屋子里又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中。
过了一会儿,他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