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士族都可能没书读,何况是田舍翁呢?
她寻了李二过来,这样那样的吩咐了一遍,过了几日,李二就拿来了一堆泥质的印章,有点粗糙,用个俩月肯定就要变形,但反正她也不准备自己干这个活,有这么个东西就已经够用了。
天气最炎热的时候,剧城学宫里依旧保持着十分的清凉。
这座学宫数度搬迁,最后建在了一户因为站错队而全家被赶去东莱海边的世家宅邸里。
门口有古树,进门有修竹,长廊的木板铺就时,据说用了些特别名贵的木料,每逢下雨,雨水打在上面,总会发出阵阵清响。
一间间的二层木楼被改成了藏书楼,两边的窗子放下了帘子,不令阳光晒到那些宝贵的藏书。无数卷竹简被分门别类地归置在书架上,其中有些已经发霉,即使小心保养也带了点霉味。
但原来主人留下的熏香气息还留下了一缕,于是走进来时,霉味与熏香味就混在了一起,奇妙极了。
当她抱着一兜子东西走进学宫的时候,几个士人正拿着竹简,围着一个人在那说些什么。
有人走到她身边,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语气还有点不耐烦。
“你可知这里都藏了些什么书?”
“……不知。”半文盲有点敬畏地摇摇头。
“我看你也不知,”那人扬起了头,很是有点高傲地说道,“此处所收,皆兰台、石室所遗典策文章,向来是不外借的。”
“我不看书,你说这些,我听不懂,”她怯懦地回道,“我就来这里找人。”
那人瞪着她,似乎有一种炫富炫给傻子看的气恼,“你来找谁?”
“我找孔使君,”她说,“我寻他有事。”
那人沉下脸,“你若寻孔使君,该去刺史府门口等着,为何要来这里?”
“我……”她刚想说话,又被那人打断了。
他似乎很看不上这种行为,但也可能是她的5魅光环又一次起作用了,“尔等这般庸碌之辈,既不愿潜心学问,又不知报效国家,一味只会钻营!”
她的嘴张了张,舔舔嘴唇,又闭上了。
“子义将军日日在城外募兵,你若是想谋一个职位,为什么不敢去军中杀敌!偏要来这里央求孔使君!”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这人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那几个士人也被打断了思绪,纷纷看了过来。
她向着周围望了一圈,被那几个人围着的孔融终于看到她了。
“辞玉将军何来?”
……这一次换对方阿巴阿巴阿巴了。
“那个人是管宁之子,”孔融将她让进里间,两人做下之后,稍微地替她解释了一下,“管幼安便是这样的性情。”
她摆摆手表示不在意,然后又问了一句,“他不是避居辽东?”
孔融笑着点点头,“不错,但听说北海修建学宫,便遣他的儿子乘船归来,为他抄录一些典策,也与这里的名士们论一论经学文章。”
“哦哦,”她只跟着陈珪学过一点皮毛,所以听了这样的话也没什么反应,“大家都很努力。”
孔融摇摇头,“是辞玉将军的功劳。”
管宁自从去了辽东后,“语惟经典,不及世事”,一边教当地的百姓知识和礼仪,一边过着自种自吃的简朴生活,穿布衣布裤,从溪水里打水,尽管过的是隐居的生活,但威望却出奇的高,是个名声很响的隐士。
“所以呢?”她还是没听明白。
“现下他遣管邈回来,多是听闻北海被将军治理得民生安平,才放心遣管邈回来,”孔融笑道,“可惜,管幼安未归,他若能回来,刘使君必当征召他为官。”
她大概听明白了一点。
“他留在这里多久了?”
“约有半岁,怎么?”
“半年的时间,还没抄完吗?”她问。
孔融笑了。
“中原名士多为鸿都门藏书而至,有些竹册原已朽坏不堪,须得书吏先行修补或是抄录后,再借与他们抄录,有些后至的还要等上许久,哪有那样容易,一时便能抄完呢?”
她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包袱递了过去,“你看看这个行不行?”
她没提前抄什么孤本,抄了个《仓颉篇》的第一段,用泥字印在纸上,给孔融看。
纸不是什么好纸,这个墨肯定也不对劲,第一次盖上去完全是糊的,糊个两三次才清晰些,但是到六七次时,墨迹又已经变淡,完全看不清了。
因此她拿了二十张印刷出来的文章出来,足足祸害了四五十张纸。
……但这仍然是惊到孔融了。
“此为何物?!”
她从自己随身带的皮袋里将铜印倒出来,和泥字放在一起,比了比,“其实就是这么个东西。”
孔融那张脸一下子就充血了。
对于这位名士来说,打仗是绝对不能打的,做官做得也很勉强,但要是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