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将军又想想,“夜已深沉,不必动灶,不拘什么取点来就是。”
“特别是枣子。”她又赶紧加了一句。
吃的东西不多,有枣子,有蜜饼,有腌脆萝卜,再来一壶酒。
按说体面人都是分餐的,但仓促间条件不允许,只能端上几个盘子,外加三副碗筷凑合一下。
她很殷勤地将枣子推到二将军面前,自己拿了那碟蜜饼,想想又将腌萝卜放在陈群面前。
陈群盯着那碟萝卜,一声不吭。
……现在可以聊一聊关于部曲和流民的事了。
“辞玉清素节约,自来便有贤名,”二将军说道,“那些流民既欲投身为部曲,你亦可从中择选些,充实军容。”
“那我为什么不将他们当做良人招募呢?”
二将军还没理解,还在企图讲一讲对将领来说,部曲的重要性。
举个最近的例子就是——曹老板一旦被袁绍踢去当征西将军,兖州军顷刻间就散了,但自谯县跟着他起兵的那些部曲老兵还在。
他们祖祖辈辈都跟着他,生也好,死也好,脑子已经固定住这根弦,跟着他和诸夏侯曹这一群人天涯海北,不讲道理的。
“祖祖辈辈都要跟着我吗?”她问。
他点点头。
“他们的孩子,还有孩子的孩子,都要为奴为仆吗?”
偏室里沉默了一小会儿。
有人用竹箸夹起一块萝卜,开始“咔嚓”“咔嚓”地咬。
“你若想要主公拿些钱粮出来安置此地流民,”二将军说,“现下倒也不难,我明日便与兄长说一说。”
“现下”自然是不难的,因为主公刚得了许城,不是所有豫州的流民都奔向了这里,他们还有好多人没得到消息,还在路上。
但如果他们知道了,蜂拥而至了,钱粮可能就要出点问题。
与此同时,青徐的士人跑了过来买房买地买奴仆,豫州的士人也跑回来,甚至为抢夺这些还要打官司——这不就成了一举两得的事?
将那些流民卖给世家,世家负责喂饱他们,这就不再是刘备的负担了。
很多官吏绝对是这么想的,不仅是豫州的很多官吏,而且是汉朝的,乃至往后数千年的很多官吏,可能都这么想。
“然后,就像在青州时那样,”她说,“他们的生活且不提,而国家则再也收不上赋税。”
陈群的脸色忽然又白了一下。
“辞玉此番为流民,更为吏治,”他说道,“吏治不清不正,才有这样的官吏。”
她看看陈群,客气地摆摆手,“别放心里去,毕竟大家都习惯了。”
陈群的脸色更白了。
“那些奔走往来于县府,谋求官职者,多半是求田问舍之辈,”二将军思考了一下,“他们若为官为吏,一时还可,长久恐怕……”
陈群还在最后为这个文官体系抗议一句,“若真有贪腐之事,亦有督邮可督察属吏,案验刑狱,不至令生民蒙冤哪!”
督邮,督邮。
她拿起蜜饼一边啃,一边思考。
但二将军不知道为啥,忽然发了一声很短促,又很诡异的笑声。
“……二将军?”
“无事,无事,”他赶紧摆手,“长文所言,令我想起些陈年琐事罢了。”
第483章
太阳又升起来了。
刘备打着哈欠从内室里出来,揉揉眼睛。
他起得是略晚了一点,但这主要是因为昨天晚上宴请宾客,多喝了几盏酒,睡得也有点晚,在他自己心里,肯定算不上什么放浪形骸的行为。
在他揉完眼睛前,他是想着朝食要喝一点汤,最好是豆腐汤,里面加一点河贝,再洒一点茱萸,这样喝起来又鲜又辣,最主要是热气腾腾的,在初冬的清晨既能驱寒,也能驱离睡意,还能将最后一点喝酒后的昏昏沉沉也驱散掉。
这样的盘算在揉过眼睛,见到廊下站着的仆役后一瞬间就消失了。
陈群在等他,而且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刘备就不太能理解。
他昨天白天在城里走了一圈,探查各处流民的生活与居住环境这事,刘备是知道的,后来入夜时听说他又跟着云长去巡夜,他也听说了。
似乎是因为当初袁谭攻青州时,陈群曾经安置过流民,因此有了一些经验和见解,来许城也要多走一走,了解情况后才能开始分配下面的官吏做事。
所以在刘备心里,陈群这个时间肯定也该在临时下榻的小院子里睡觉。
但他不仅起得早,而且还拿了一卷什么东西来,似乎一夜都没睡。
“……长文?”
陈群躬身行了一礼,“主公。”
青年穿着灰蓝色的直裾,腰间有两三点玉石配饰,与头冠上的玉蝉泛着同样淡淡的光,整个人看起来清冷又端肃。
但刘备第一个感觉是有点儿不自在,作为无论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