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吗?我只是想喝点水。”
屋外安静了一会儿,而后两名婢女推开门,端了两只水壶进来。
“将军欲饮清水,还是蜜水?”
“……清水就行。”她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吃了一惊,“你们这还能保温的?”
婢女轻轻地看了她一眼,掩口而笑,“外间彻夜烧着水呢。”
当初在平原县城时,县府的灶上的确一夜都有开水,备着给更夫和巡逻的士兵们喝。
但是听声音也知道婢女根本没出门。
……所以这壶水基本上就是烧给她用的。
……还有这俩婢女。
她一边喝水,一边打量她们时,两个婢女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悄悄上前了一步,脸上带着殷勤的微笑,“将军若是想换人来伺候的话……”
“换人?”她问,“为什么换人?”
婢女嘴角一翘就是一个小酒窝,“主君为将军备下的那几位年轻仆役,都在隔壁候着。”
正说着话的时候,外面似乎有更夫走过,远远传来了敲击焦斗的声音。
……这都丑时了。
真就不睡觉等着被宠幸吗?!是不是太离谱了!
但当她想要表达这种意思时,婢女又悄悄开口了,“前番见将军多看其中一人几眼,要不要叫他进来?”
陆悬鱼的睡意一瞬间全被这群五星级服务人员给干翻了。
这位被她下意识看了几眼的,是六人组合里长得最为皮肤白皙,眉清目秀,一看就被张邈委以重任的。
现在婢女都退下,换了美少年进来,不仅整个人精精神神的,而且一靠近了,身上还有若有若无的香味。
“你坐在几上就行,”她尴尬地指了指,“把那个火盆拉近一点,省得冷。”
“将军宽仁,小人感激不尽。”他声音柔柔地回道。
美少年坐在宫灯下,长长的睫毛跟不要钱似的,忽闪忽闪。
她上下打量他几眼,他立刻察觉到了,将眼睛抬起来,热情而又有一点羞怯地望着她。
……看得她简直要犯曹老板的头风病了。
“我寻你来只是有些好奇,”她问道,“你是何出身?”
“自曾父时起,小人全家便都是张公的部曲。”
……考虑到张邈的身份,应该说是刹帝利和首陀罗。
“张公将你送给我,若我收下你,将来你便要跟着我去青州,”她问道,“离开家人,你一定很伤心吧?”
美少年笑了。
“将军可曾读过《国策》?”
“……没有。”
美少年不笑了。
“其实小人只是有个比方,”他尴尬地说道,“当初秦王攻伐赵国时,触詟(zhe二声)曾说威后……”
她面无表情,“我学过,我已经懂了。”
美少年似乎更尴尬了,两只眼睛里满满都是“你到底读过书还是没读过书”的问号。
不过他还是顺着“触龙说赵太后”的典故继续说下去。
“张公能选中小人,非但小人,连小人父母亦是感激不尽的,”他这样小心地说道,“将军品行高洁,战功赫赫,小人若能在旁侍奉,旁人只有羡煞,岂会为小人伤心呢?”
他这样娓娓地说完,又小声加了一句:
“况且现下小沛恐将陷于战事,张公虽待人高义,却不擅兵事,前番于兖州起兵攻伐曹操时,兵马折损大半,今番再举兵救援,我父我兄皆要上阵。他们性命尚不能保,岂有强留我的道理?”
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没有立场。
哪怕是在这个时代的教育和熏陶下努力物化自己,拿自己当人肉毛巾架,甚至当男宠也不在乎的美少年,只要有机会,就还是会在工作场合悄悄夹带一点私货:
——将军,俺爹俺哥不想打仗!帮帮俺们!
清晨起来,外面好像下雪了。
风还是刀子一样,连她这种不修边幅的人都需要涂一点面脂,而庭院里走来走去,匆匆忙忙的仆役们更是缩手缩脚。
……这个冬天真冷啊,他们搓着发红生疮的手,这样感慨道。
小沛城里,随处可见行人用皲裂发黑的手捂着同样发黑的脸,挣扎着干活。
而她晨起就开始看地图,一边看,一边胡思乱想。
天气这样寒冷,主公带着兵马和武将谋士们一路向南,去长江边儿上跟名士们联络感情,这就很对劲。
在黄河边上和人死磕,这就很不对劲。
就这么一个冬天,她寻思,袁绍的军队能拿出多大的决心去打臧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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