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仲氏新朝了!
他要以摧枯拉朽之势践踏广陵,他还要像曹操一般,再一次给这些徐州人开膛破腹,如风干鸡一般将他们挂在房前屋后,无分男女老幼!
到那时,他们才知道谁是承天命之人!
到那时,他们才知道刘氏当灭,袁氏当兴!
到那时,他们才知道将他们的额头恭敬地贴在尘土里,恐惧而柔顺地等待着他们命运的宣判!
一想到从龙之功带来的富贵与尊荣,桥蕤的心中熨帖极了,也得意极了。
“靠岸之后,”他这样吩咐自己的偏将,“沿途北上,直取江都,一路上不要留活口!”
“是!”
江上很快浮满了百姓的尸体,漂漂荡荡,沿江汇入大海,这幅凄楚的画面并没有引起桥蕤的注意。
他既不同情,也不准备掩盖痕迹,因而连放火也免了。这支大军经过的每一个村庄都从哭喊与哀嚎中很快归为无穷无尽的死寂,只有士兵们草鞋下沾染的血迹证明他们曾在这里经过,又做了些什么。
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的从村庄里穿行而出,于是北上江都的土路很快被他们脚下的血迹染成了一条殷红的血路,在春日晴空下散发着隐隐的腥臭气息,再缓慢地将它蔓延至江都城下。
江都城中听说桥蕤攻来的消息,关羽还略有点不可置信,挥手令报信的士卒下去,有点认真地问了陈登一句。
“我尚未进兵,他却自来送死?”
“二将军欲前往迎敌?”
“……不然呢?”关羽道,“难道我怕他不成?”
陈登思考了一会儿,自架上取下地图,指与关羽来看。
“数日前便有斥候报信,闻说袁术遣张勋自寿春而出,领精兵一万五千余人,往涂中而来。”
“不错。”关羽捻捻胡须,“张勋还未至涂中,我先将桥蕤斩了,再来从容对敌!”
陈登看了他一眼,诡秘地笑了一笑。
“张勋尚未至涂中,桥蕤又将至城下,将军何不先行一步?”
这位下邳陈氏出身的谋士人品才学皆有目共睹,不仅是刘备十分倚重之人,而且难得的是陈登身上自有一股豪气,与其他装腔作势的名士大不相同,与关羽十分合得来。因而尽管这个计谋出乎关羽意料,但他还是十分耐心地听了下去。
“将军若信得过我,便领兵去打涂中。”陈登慢慢地将他的主意说了出来,“桥蕤这一路大张旗鼓,不过是要迫我胆寒,我何不从他所愿,骗他来围城?”
张勋是步兵,辎重多,因此行军速度慢些,桥蕤这近万人是沿江而下,辎重少,行军速度也快。
这意味着他们没有足够的补给,初时声势浩大,锐意迫人,但只要在城下受挫,友军又未能伸出援手,桥蕤的兵马很快会成为孤军,除了登船原路返回再无他法。
因此隔绝掉张勋的兵马才是重中之重,两只兵马各自为战,而不能互为援军时,莫看两万余人,照样一触即溃。
陈登将他的主意慢慢地说出来,终于引得关羽点了点头,但他还有一个问题。
他既率军出征,江都城便是最重要的后盾,若是城中有失,他在涂中的一切胜利都将化为乌有。
“桥蕤领兵万余,元龙如何守得住江都?”
“江都城墙高且厚,我如何守不住?”陈登笑道,“将军放心便是!”
关羽领兵离开江都,挥师向西,过邗沟奔向涂中之事很快就被桥蕤听说了。
他很是吃了一惊,但不是认为这一手计谋神妙,而是在吃惊之后,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刘备留这样的庸才在广陵,岂非以卵击石?我攻破江都,纵他攻破涂中,又有何用!”
“将军,”有人倒是悄悄出声了,“曾听周校尉说起,陈登此人沈深有大略,将军还须小心才是。”
“周瑜不过黄口小儿!他懂什么!”桥蕤笑道,“陈登不过是个文士,他可曾领过一日兵?现下关羽留他守城,他竟也敢应下!足见那关羽不过莽夫,陈登更是自以为是的蠢材!”
只要他能够攻下江都,他这支兵马便再不是孤军,正可继续从容北上,攻破盐渎,将整个广陵收入囊中!
“休整一日,明日进军!”
“是!”
天光破晓时,陈登上了城墙,站在望楼里远远眺望着南边那一片又一片青葱浓郁的丛林和原野。
江都城在数年前被孙策攻破时,城中士族曾被一个个拉出来砍头,待刘备夺回江都城时,只见这些士人几乎家家戴孝,凄惨无比,尤其是广陵徐氏中名声最盛的徐孟。他因为死了一个儿子而下定决心与他死战到底,因而从他本人往下,无论男女老幼,部曲苍头,近千口人都死得干干净净。
大宅还在城中,但江都城已经没有姓徐之人了。
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再加上陈登原本便是徐州名士,这些残余的士族几乎是全心全意地支持他,他要什么,他们便倾其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