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陆廉吗?”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吓得跪在地上,甚至特意将屁股撅高等着他上脚的头目,“我怕陆廉吗?”
没等面前这个汉子绞尽脑汁地想出一句话,蹋顿又开口了。
“我当然怕啊!”他嚷道,“咱们避她一头!明日就起营!明日就起营!咱们躲回河内去!”
头目吓傻了,偷偷地抬头,想看看自家大单于到底犯了什么毛病,还是自暴自弃不做人了——但大单于看起来根本没有自暴自弃的神色。
他嚷过之后就静了下来,神色淡然地望着帐外。
乌桓军出征之前,他曾去邺城觐见过袁公,袁公欣悦,亦以酒宴款待了他,席间也有许多河北名士,都待他和颜悦色。但他印象最深的是席间谈起陆廉,有位姿容俊秀的年轻文士笑着说,陆廉也未必是不可战胜的。
……那要如何战胜呢?
那个玉树生光般的青年说,如果一个人只吃一种食物,他的味觉就会变得迟钝,那么一位百战百胜的将军会不会出错呢?
她会不会因为不断取胜,不断击败敌人,而对于敌人的反应变得迟钝起来呢?
“今晚升帐,”他说道,“把乌延、楼班、苏仆那些人叫来,由他们去迎战陆廉便是!”
头目大吃一惊,“他们那般驽马劣弓!哪堪驱驰!单于若要迎战陆廉,小人愿为前军!死也不能堕了咱们乌桓人的威风!”
“谁要你去打这个硬仗!咱们明天缓缓向西撤便是,”蹋顿笑道,“陆廉若来,咱们跑了便是!她追,咱们就逃,看谁追得上谁!”
第411章
秋风渐起。
太史慈的兵马度过了仓亭津,来到濮阳城西,与臧洪、张邈、张辽、赵云等汇合。
这感觉很奇怪。
因为太史慈所率领的,是一支令她感到有点陌生的兵马。
她始终记得第一次征兵是在博泉,她招了五十个兵,没有一个是久经沙场的老兵,甚至连吃饱了饭,看起来没那么营养不良的都没有,他们憔悴而惊恐,贪婪而怯懦。不用说一场真正的大战,甚至于只是泛泛的练兵,都能令他们不堪忍受。
后来二爷看不过去,从自己的部曲老兵中抽出一部分,成为她军队中的骨干,而后她又得到了一些博陵郡的郡兵俘虏,于是她真正称得上军队的三百步卒产生了。
那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吗?
久到那些老兵多半都不在了,但剩下的基本都是这支军队里的中级军官,被家乡父老所羡慕。
她还记得那些士兵没有固定颜色款式的衣服,他们当中的体面人基本是布丁叠补丁的,不体面的会打赤膊,会光腿,会像个乞丐一样,满不在乎地将饭碗和铺盖背在身后,拎着一柄质地粗劣的长·矛,站在她身后。
那时她是个只有三百人的小将军——其实自称“将军”多少有点勉强,但她回头望一望,就会觉得已经拥有了整个未来。
太史慈领了两万兵马来到她面前时,完全是另一种陌生的景象。
那些士兵穿着领口袖口都染了红边的衣服,举着旗帜自荒原上经过时,如同一片片的红云。云层中叠出层层雷电般的光,于是远望的人便会恍然大悟——那是刀枪剑戟的寒光啊。
那真是一支威风凛凛的大军,士兵们各个都那样强壮,精神抖擞,盔明甲亮,因而带领他们的那位将军就显得更加凛然英武,仿佛是精钢铸成一般,不可战胜。
这支兵马来到陆悬鱼面前时,营中许多士兵都跑出来看热闹,毕竟这是他们的友军,友军看起来这样强悍勇武,那肯定谁都是很高兴的。
司马懿也不躺平了,他也跑出来看。
他不是来看这支兵马的,他是来看陆廉和那位领兵而来的将军的。
在他看来,陆廉将这样一支军队交给一个与她毫无兄弟宗族关系的武将,并且毫无节制之意,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她要如何保持对这支军队的掌控力?她要如何提防太史慈和田豫私下串连,阴谋夺权的可能?
这样一支军队来到她面前,这样一支着意打扮过,甚至可以说耀武扬威的军队来到她面前,可陆廉的脸上甚至一丝警惕与戒备都没有,她站在辕门下,兴致勃勃张望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没心没肺的杀猪匠。
但司马懿的警惕心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替她统领这支兵马的人已经来到她面前。
这位英武的将军匆匆下马,小跑上前,微笑而两眼闪亮地望着陆廉,虽然只是行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礼,司马懿却立刻察觉到眼前这一幕与他想象中有极大不同。
“田国让刮了我那么多钱,”陆廉感慨一句,“到底还是很值的。”
太史慈回头也看了一眼,“除却兵甲粮草这些辎重外,还带了几千万钱呢。”
于是陆廉短暂地沉默了。
“……做什么用?”
太史慈笑呵呵地,“国让说,留作将军犒赏三军之用。”
两旁已经有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