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人能与万人为敌?甚至一人能杀数百人者,听起来也过于离奇了!
因而听到北海人接二连三的呼喊,听到那声音从孤零零的几人变为滚滚沉雷时,冀州人仍然没有意识到将会发生什么。
纵使陆廉真是个一勇之夫,她终究只是一个人罢了,她岂能杀尽城墙上已有百余人,结成战阵的冀州精兵!
但那个人从一片混乱而摇曳的火光中走出来后,他们终于明白项王或许未必只是个传说,因为这世上当真有这样以一敌百的人!
她的剑看着颇为沉重,挥舞起来却轻如无物,但当它刺穿身体,刺穿铠甲,刺穿盾牌时,众人才骇然发现,那的确是一柄神剑!在陆廉的手中,它破开藤牌如同撕开一片轻薄的窗绢,甚至仿佛没有受到什么阻力,还能将手持藤牌的士兵一并劈开!这一剑挥出去后甚至还有一点余力,将那个藤牌兵身边的第二个士兵,第三个士兵斩翻在地!
“将军!”
“将军!”
她不仅是名满天下的“列缺剑”,她也是北海人的将军!
每当她上前一步!杀死一人!那人头攒动的士兵之中便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跟着这样的将军,天下间还有什么值得惧怕的事情吗!
“将军在这!”
“将军在这!”
只要跟随她的脚步,只要跟随在她的身边!
北海兵的士气一瞬间又回来了!在这片方圆不过十数丈的城墙上,他们一步接一步地抢回他们的阵地,抢回塌陷的城墙,将冀州人步步逼下城墙!
夜雨一阵急,一阵疏,洗净了这片城墙上的鲜血,最终令它归为了平静。
天渐渐亮了。
之前备着的油布发挥了作用,在城墙下搭起了一堆十分简陋的小帐篷,那些浑身湿透,力战一夜的士兵精疲力尽,爬了进去,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即使有妇人端着热汤穿梭于帐篷间,想问问他们要不要先喝碗热汤暖暖身子,也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尽管这些帐篷又冷又硬,这些人只能相互依偎着取暖,但他们仍然睡得极其香甜。
袁谭也中止了攻势,大概也去睡觉了,那些垂头丧气的冀州人或许也是这么睡的——不舒服,但依旧很香甜。
因而在晨起的宁静中,只有陆悬鱼仍然站在城墙边。
她现在的样子不怎么好看,淋过一夜雨的头发打了绺,头巾湿哒哒潮乎乎地贴在脑后,当然浑身也是湿透的,晨风一吹,立刻重回隆冬腊月,因此如果她说她觉得很累,应当没有什么人表示不理解。
她确实就是很累,所有人都很累。
但她还是决定站在城头的瞭望塔上,往远处看一看。
袁谭在昨夜的攻伐之后,悄悄撤下了合围的军队,这个举动极其不寻常。
因此她耐心地等了又等,她确信今天会看到些什么东西。
朝阳升起来了,东北方的大地上,慢慢出现了一支军队。
她看到了,但谨慎地决定再等一等,等它离得再近一些,等她能看清那支军队的旌旗——
“你们看到了吗!”
“有援军了!有援军了!”
“……吕,吕字旗?”
……啊这。
“是吕字旗没错了,”她有点尴尬地对匆匆赶到的祢衡说道,“我派太史子义去厌次时,的确用了一下……用了一下陈公台送来的吕将军的旌旗。”
袋鼠大喜之后,又有点忧心忡忡。
“将军,有一件事得报给你……”
“何事?”
“城中存粮,不足十日,”他小声说道,“太史子义将军会带些粮草回来吗?”
……她发了一会儿呆。
太史慈有没有粮草她不确定,他大老远跑过去烧别人粮草她是确定的。
所以她在为粮草的事情感到焦虑,并且犹豫着不想休息一会儿时,袁谭是不是睡得着呢?
就当他会消停一会儿吧,她这样想着,下了一个命令,“趁他们撤了合围的兵马,差人出去修一下鹿角。”
“是。”
“四角注意瞭望,小心那些骑兵。”
“是。”
冀州军的中军帐里,这位大公子坐在案后,正闭目养神。
比起陆悬鱼那一身狼狈相,他现在看起来舒服极了,他身下铺了毯子,帐中又点燃着气味清甜,安神助眠的香炉,暖烘烘的让人很想打个盹。
但袁谭眼皮下浓重的青黑色令他看起来十分憔悴,一点也不像在享受这种舒适环境。
……他已经许多个日夜没有睡过觉了,他因此变得十分暴躁,甚至会随意处死身边的奴仆,因此那些仆役奴婢也跟着日夜不得安眠,一起憔悴。
战争是为什么会演变成这副模样的?他想,明明去岁攻伐田楷时,一切都很顺遂。
他有将才,父亲的谋士也愿意前来襄助,他的士兵勇武善战,他岂能打不下一个小小的北海?他岂能敌不过那个空有文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