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曹操低低地说道,“我只是头风病犯了。”
“可要医官进药?”
“不能进。”
如果是在平时,曹操喝药也就喝了,这些稀碎小事不会引起兵士们的注意。
但现在不同,这些兖州兵久围下邳不克,军中又接连损失了曹仁曹纯几名将领,于禁镇守得淮安也被关羽重新夺回,营中已经渐渐有了一丝不安的气息。
靠着他们对主帅的信任,这种不安重新被压了下去,一度转为了十分乐观的氛围。
但如果主帅此时生病,这些士兵们迅速又会开始不安——也许曹操多疑了,但只要有这样的可能,他一定不会去试。
郭嘉清秀的眉头紧锁起来。
“如此竟仍不能激陆廉出战。”
“她是主帅,”曹操的声音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叹息,“不受你我的激将之法,又当如何?”
“主公当出兵了。”
曹操和郭嘉忽然看向荀攸。
这位容貌与荀彧一般俊美,但因为年纪略长而略显朴素许多的秀雅文士微微笑了一下。
“公达有何高见?”
“主公这样频频挑衅,陆廉心中便会判定主公比她更急切些。”
她虽然还没有什么办法得知西凉人攻打兖州之事,但未必不会察觉出曹操的态度。
“主公愈急,她愈缓。”
曹操用力地按住了自己的额头,牙齿间发出了细碎的响声。
“……她如何能缓得住呢?”
“无论青州战事,还是下邳城中此时的境况,陆廉岂能不放在心上?”郭嘉也忽然出了一声,“她并非那等伪善之人,绝不会无动于衷。”
“不错,既然主公与奉孝皆料定她心中亦急,何不由我们先出兵迎战?”荀攸说道,“到时主公试一试她的动向,看看她心境究竟如何?”
在威胁要送去小裙子之后的第二天,曹操加快了一点速度,明显是受到刺激了。
因而在马陵山以东,两军相遇了。
旌旗招展,金鼓齐鸣,对面的兵马比这边多一些,但这边有了一些郯城送来的郡兵凑数,算算也近万人,看起来并不很虚。
两军中间隔了二百多步,差不多就是标准的“一箭之地”。
远远地互相谁也看不清谁,只能凭着大纛模糊认个方向。
“曹贼在那里吗?”她指了指对面,“但凡我要是——”
“是什么?”太史慈在她身边,有点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她把后面的话藏起来了,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那柄佩剑。
曹操的军阵一眼望去,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大概是按照二千到四千人为一阵,分了六个阵,主帅自然居中,两翼有骑兵。
而且看起来有点松散。
……但这怎么可能呢?这可是曹操啊。
在她的设想中,从进入这片平原战场开始,那些士兵离敌人虽然还有数百步之遥,但他们应当已经开始紧密地凑在一起,以战斗的姿态谨慎前行,不曾扰乱一点军阵。
尽管眼前看到的这些士兵与她想象中的不符,但她仍然决定谨慎些。
……如果曹操故作此态,想要诱她冲锋,即使她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她的兵力远不如他,又一直未曾侦查清楚这确否是兖州兵全部主力,这就很容易陷入危险。
……更何况还有一个于禁不知道哪里去了啊!对面的旗帜里有曹有夏侯,但没有“于”啊!
再想一想,她现在失去了黑刃,想要再身先士卒已经很吃力了。
“可要我去试一试?”张辽这样表示,“我领骑兵,先冲侧翼,试试虚实如何?”
“耐心等一等,”她说道,“看看他们会不会先出兵。”
这样说话的时候,她忽然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张辽立刻察觉到了。
“辞玉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她伸手摸了一下嘴唇,“长了个泡。”
太阳从东边慢慢升到了天空的正中央。
如果这是在夏季,任何士兵也受不了这样的酷暑。
但现下初冬的寒风被正午的太阳一晒,感觉还很舒服,这样几个小时等待下来,士兵们避免不了的就开始窃窃私语了。
“他们怎么还不来?”
“是不是怕了?”
“咱们将军是极有威名的,说不定这些兖州人就是怕了!”
“说的不错,唉我想撒泡尿……”
“这里如何寻得到解手之处!你就在地上尿就是了!”
“那你且让让,让让,我好……”
“呸!坏了阵型,队率容得我,军法官容不得我!”
鼓声敲得越来越慢,金钲声也越来越小。
敲鼓的士兵累断了胳膊,吹金钲的士兵两腮快要肿起来。
曹操的军队仍然还在旌旗之下,威风凛凛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