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女将军立刻又将头转回来了,还特意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早上没吃饭,”她干笑着解释了一下,“将军来得太早了。”
……有人大声地咳嗽了一下,陆廉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当然我不是说将军来的不是时候,”她尴尬地说道,“不管你什么时候来降,我都很欢迎的。”
身旁的张邈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张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张超,臧洪,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凄苦的,让人不忍再多看一眼的神色。
陪在陆廉身边的张辽倒是转过头,很爽朗地笑了一声:
“那家客舍父子相传已有四代,这半载过去,最近方才开张,其中肉酱的确美味,若来日张将军肯屈尊驾,店家必喜不自胜,”他说道,“此城生民能得活命,皆感将军之恩啊!”
……张郃明白了。
这位赫赫战功堪称国士,甚至可与韩白比肩的女将军……她就是纯粹的不会看场合,不会看脸色,想什么就说什么,至于说出来的话好不好听,谁也没办法控制他。
战场上精明果决,但下了战场却是个天真率直的年轻女郎。
“在下有何功绩,敢当文远将军谬赞?”他微笑着说道,“有纪亭侯这般名将在此,舍玉帛而执干戈者,何其愚也。”
同行的臧洪与张邈张超兄弟又立刻接了话,其中尤以臧洪声音最为响亮,语气最为热情地指了濮阳城内各处旧物与风景与他看。
……而陆廉听了他刚刚那般客气的恭维话,一点也没有要与他寒暄回来的意思。
……她用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表示她听到他的话了。
……还有,她谢谢他。
这条充满了朝食香味的大道终于走过去了。
随着骑士们不断前行,后面渐渐就有店铺开张的嘈杂声音,听得她就有点饿。
但饥饿不仅会让人心烦意乱,偶尔也会让人迫使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什么东西上。
……比如说张郃,这就是一个很好的研究对象。
他为什么会投降?
他为什么会投降刘备?
排除掉那些赶工攻城器械的民夫,冀州军尚有一万五千余人,数倍于二张兄弟,他为什么认为投降是唯一能走的路?
他的投降是“无条件投降”呢,还是“有条件投降”呢?
如果是有条件投降,他的条件是什么?
……看脸是没用的。
从她第一眼看到张郃时起,这个人的所有情绪都显得特别的正常。
该感动时感动,该伤心时伤心,该愤慨时愤慨,他又长得特别路人脸,过了这么一会儿,她都快忘记他长啥样了,更别提他哪一句话说出口时,神情声调露出过什么破绽。
大家早上匆匆跑来城门处迎张郃,肯定是没吃饭的。
张郃起得那么早,就更没吃饭了。
于是这样正好,进了郡守府还可以边吃边聊。
天气炎热,婢女们匆匆地先上了一遍饮品,包括但不限于豆浆、米汤、蜜水,以及一些带酒味的发酵饮料……酒还是没有,这才解除封城没几天,禁酒令依旧是很严格地在执行。
等喝过一杯饮料之后,朝食就被一样样地端上来了,有腌得很美味的黄瓜,有油汪汪的肉酱,有刷过蜂蜜的烤肉,有油盐煎过的蔬菜和肉汤,还有烤得很脆的胡饼和可以拌肉酱吃的汤饼。
问题是吃饭的位置特别怪异。
正常来说是臧洪在主位,他的确是这里的主人;张邈在客位,这支兵马的确是他出钱出人拉出来的,况且在座这几位都比她年纪大,她坐在下首处一点也不打紧。
……但现在张郃来了,客座的第一位必须得是他坐了,张邈也得挪下去。
……张郃降的不是臧洪,因此臧洪也得下去。
……她一个没带兵,纯粹跑过来帮忙的坐在主位上,就极其的不自在。
……而且也不好意思放开吃。
好在大家入席之后,立刻开始聊起了张将军雪夜上梁山的内情,张郃讲得很专注,大家听得也很专注。
……她偷偷地看了大家一眼,似乎谁也没看她。
……抓紧时间,赶紧开吃。
“袁公宠爱幼子,大公子又出继为袁基嗣子,虽为兄弟骨肉,却有阋墙之端,可叹袁公尚不自知,身边谋士们亦因此争斗,邺城之内,党争频仍,”张郃叹气道,“郃不过一介武夫,不曾想到竟受此牵连。”
“袁本初若欲废长立幼,恐为取祸之根本啊。”
“听闻沮监军亦曾劝说过他,袁公不肯听从罢了。”
“大公子听信郭图的谗言,笼络了这班小人,便是将来继承了其父的河北,恐也难得久安。”
大家慢吞吞地吃一口,喝一口,心思全然不在这顿朝食上,而是在张郃身上。
张郃的注意力则在陆廉身上。
她吃得很香,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