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主公当可无忧。”
曹操一边同戏志才聊天,一边仍然在细细研究案几上的地图,此时听了这话,抬起头来,“志才如此笃定?”
“田楷畏冀州如虎,今见袁冀州意欲南下,自然怕失了根本,怎会再来染指徐州?”
曹操又一次将目光垂下去,继续研究起他的地图,语气不咸不淡,“田楷此辈少机谋,多猜疑,纵有万里之土亦不能守。他岂不知,若失此良机,待他再想兴兵南下时,徐州早已入我彀中!”
听了这话,戏志才小心地看了曹操几眼。
“纵使如此,主公不可不防那刘备。”
“嗯。”曹操含糊地应了一声,“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无名小卒。”
“听说陶恭祖十分器重他,”戏志才斟酌着说,“若只有刘备一人,何足为虑,但此处地形复杂,主公不可不防……”
曹操终于将最后一寸地形也记在了心里,而后他随意地将这张已经有些破旧的地图丢开在一旁。
“哨探怎么说?”
“刘备率二千余众,又领四千丹杨兵,于郯城东十里处下寨。”戏志才说,“就在大泽之北。”
曹操发出了一声嗤笑。
“他若当真有志气,就该在沼泽中埋伏一军,趁我前军放过,中军不备时,突然杀出。”
戏志才也笑了一笑,“刘备远来,不熟水土,怎会轻进?”
“若不轻进,如何胜我?”曹操的笑容消失,换上了冰冷的神色,“在城东待我,不过庸才。”
军帐里短暂地寂静了一刻,而后这位曹兖州似乎是为这个无名小卒下了定义。
“不过也罢了,虽为庸才,好歹不曾如陶谦一般屯兵城内,坐等我攻破城池。”灯火昏黄下,这位与刘备年龄相差不过几岁的将军最后这么总结了一下,“至少还值得一战罢!”
第117章
想在郯城这片水泽山丘交织的环境里寻找一块适合两军交战的战场,这事儿很不容易。
理论上说,举凡攻城,进攻一方可以慢慢清理城外,整理出一片足够的空间,除却扎营之外,更重要的是摆开阵型,将城围死,再有条不紊地修出攻城器械,逐步攻城。
但除非双方兵力差距太大,否则守城方是不肯如此困守孤城的,既有城池为倚,必定要出城一战,用野战来决定谁留在城下。
四千丹杨兵在沭水旁严阵以待时,青州兵组成的五千前军也终于在这条长路尽头停住了脚步,摆开阵型。
曹洪伤势尚未痊愈,代他掌管这支军队的是司马楼异,他骑在马上,居于前军阵中,遥遥地望了一眼,便命令将弓箭手调到第一排,弯弓搭箭,箭雨齐射!
丹杨兵手持藤牌,身配长短兵,缓缓向前,箭雨齐射而来时,这些士兵立即以藤牌护于身前,弓身小跑,脚步只有愈来愈密集,未见半分停歇。
在脚步声的掩盖之下,两侧忽又有骑兵冲出,虽未临近,只是遥遥地一轮齐射,阵前的弓手便如风行草偃一般,纷纷倒下!
这是一支久经战阵的军队,并不输于青州兵,楼异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依旧慢慢向前,阵型尚未摆开的中军。他虽看不分明其中之人,但玄色大纛飘扬于风中,他看了几眼,便觉心中镇定许多。
“刀手在前!”
“刀手在前!”
“弓手退后!”
“弓手退后!”
“藤牌兵!”
“藤牌兵!”
“戟兵两侧!”
“戟兵两侧!”
鼓角齐鸣之中,命令与旗语一道道传下去,青州兵也随之变阵,待到两军终于临近之时,楼异也拔出了长剑。
“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楼异喝道,“大破郯城,正在今日!”
不知是哪一方先掷出了一根长矛,两军终于绞杀在一起!
青州兵多半无甲,徐州兵也是如此,但两军却极易分辨出来——曹操新近父丧,这一次是打着为报父仇的名号而来徐州,因此曹军阵中一片素服麻衣,哪怕将校亦会在铠甲外再罩上一层麻衣,因此这片战场之上,南方一片缟素,北方则是一片深深浅浅的缇(橙)色,厮杀在一起后,光凭衣衫颜色也能判断出,谁在推进,谁在后退。
凭着一股子锐气,丹杨兵如同一把尖刀,扎进了青州兵的阵中,须臾之间,便撕开了一个缺口!
先是藤牌兵,而后是弓手,刀兵,长枪兵,当阵型被撕开一个口子之后,青州兵的溃散便如同春日晴空下的残雪一般,消弭得那样迅速,而又那样不可挽回。
“丹杨山险,民多果劲,陶恭祖以此兵征战徐州,击破黄巾,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牙旗之下,刘备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若能假以时日,细心操练,徐州岂能为人鱼肉?”
“青州兵本为黄巾残部,能一鼓作气夺城拔寨,却不能令行禁止,”田豫看了一会儿,如此说道,“中军此时若不出援,卫霍再世,亦无能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