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黄昏前,公主船队抵达长乐郡。
在郡城水门码头,受了郡城官员们的拜迎,长乐公主便在随行禁卫及地方官兵护送下,前往郡城南郊的长乐宫。
“十八年前,长乐郡本是我庶兄昭王的封地,这长乐宫也是昭王的王宫。后来皇兄第一次亲征北疆之后,便将昭王改封到北疆昭国,领北军大都督,镇守北疆,备御北蛮,又将长乐郡改封给了我。王宫也成了我的长乐行宫。”
大树成荫、宽敞平整的官道之上,兵甲如林、守卫森严的护送队伍中间。
长乐公主乘坐着一辆由八匹通体洁白,无一丝杂色的骏马拉着的庞大马车,隔着窗帘,与骑着高头大马,行在车窗边上的倪昆说话。
“十八年前?”倪昆诧异道:“十八年前,你不是才十岁么?还只是个小女孩而已,就能坐拥一郡封地和这偌大王宫?”
长乐公主轻哼一声:
“十岁又如何?我可是皇兄唯一的同母胞妹。他自小宠我,我十岁时就给我封地、宫室,有什么问题?”
当然没问题,封建社会嘛!
更何况大周先帝曾两度亲征,力拒生性残暴、屠戮边民的北蛮,也算是为国为民,牺牲了自己。按照封建君主的道德标准,怎么都不能说是昏君了。
当下倪昆没说什么,只呵呵一笑,抬头看着前方林荫掩映中的连绵宫阙、碧瓦红墙,转移了话题:
“我记得,那韩林曾威胁我说,他大哥乃是北军大都督麾下的心腹将领,统率三百‘血麟骑’、五千铁甲军,深得北军大都督器重?照他这说法,韩家跟昭王也关系不浅喽?”
长乐公主淡淡道:
“昭王正妃乃韩思远本家侄女,两家本就是姻亲。韩思远的长子韩擒龙,武功高强,兵略出众,屡立战功,也深得昭王信重。两家确实很是亲近。”
大周以神凰为图腾,只将龙视为普通神兽乃至妖兽,因此取个“擒龙、斩龙、屠龙”之类的名字,并不犯忌。
倪昆讶然道:
“身为镇守一方的统兵亲王,与朝廷宰辅走得这么近……昭王如此胡闹,先帝就由着他?”
长乐公主撇撇嘴角:
“神凰血脉觉醒没有定律。只要是天子近亲,就都有可能觉醒神凰血脉,并不完全拘于天子子嗣,天子的兄弟姐妹亦有可能。
“昭王虽只是普通妃子所出的庶皇子,但也是父皇子嗣,他也有机会觉醒神凰血脉的。若他觉醒血脉,便会登上皇位,行事胡闹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原来如此。
倪昆一笑:
“可惜最后觉醒神凰血脉的,并非昭王。如此一来,昭王与宰相家的关系,在当今天子看来,恐怕就会有些碍眼了。”
长乐公主幽幽道:
“是啊。韩家跋扈,那韩惊涛连本宫都敢图谋,昭王偏偏又与韩家如此亲近,若他还不知收敛,将来的下场恐怕……”
两人说话间,队伍已行至长乐宫前。
行宫门禁大开,长年留守长乐郡,帮公主打理封地、管理行宫的公主府令丞张牧,早领着行宫吏员、管事在门前大礼相迎。
长乐公主温言勉励几句,便进宫歇息。
随行人员自有家令周延、令丞张牧等公主府吏员安置。
倪昆、苏荔,以及师琪、偃师、蚁王、病郎中,都被安顿在公主寝宫附近的庭院。
一座有着雅致园林、池塘假山的大庭院中。
苏荔一看到主宅卧室那张雕花大床,就欢呼一声,扔下包裹,一个鱼跃俯冲,飞扑到床上,卷起柔软的天鹅绒被,在床上滚来滚去,一脸陶醉地说道:
“好舒服的大床呀!我可是从小就盼着能睡上既漂亮又软和的大床呢!”
天命教自从被大周打得惨败,被迫迁移至南疆莽荒之后,就立下了艰苦奋斗的规矩,要求弟子们刻苦修行,绝不能耽于享乐,以期有朝一日,东山再起。
然而几百年下来,这规矩早就走了样。
各地方分舵香堂,早就只顾着争权逐利,总坛的长老、法王等高层们,私下里也都一个赛一个地奢糜。只总坛弟子们,还是得守着老规矩,日常生活清苦的很,睡的都是硬梆梆的木板床,冬天也只给一张薄被御寒。
苏荔年纪轻轻就当上圣女,还没来得及和老东西们同流合污,享受一番奢华生活,天命教总坛就亡了。
所以住大房子、睡漂亮软和大床的心愿,直到现在,都还没能实现。
倪昆见她欢喜,便含笑瞧着她在大床上折腾了一番,方才开口提醒:
“醒醒,这是我的床,你的在那边。”他抬手指向主卧旁边,丫鬟住的小通房,“你得睡那一间。”
“啊?”苏荔一呆:“这大床没我的份?”
倪昆反问:“不然呢?”
“可是……可是我早盼着能睡这么软和舒服的大床了呀!”苏荔坐起来,抱着被子眼巴巴地瞅着倪昆:“教主,就让我睡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