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他问。
“我在给自己挖掘坟墓。”我说。
闻言,他冷淡地看了一眼我给自己挖到一半的坟墓,随即招了招手,墓穴外的泥土陆续浮起,将墓穴重新填成了平坦的草地。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要再自掘坟墓了。你打败威廉姆斯,不是为了决定自己怎么死,而是为了决定自己怎么活下去的,不是吗?”他一说完,就转身走进了避难所里面。
我鬼使神差地跟着他走了进去,然后看见他找了一张破烂的书桌坐了下来,先将长刀放到一边,再拿起一支羽毛笔、一叠信纸,开始书写文字。
过了一会儿,他凭空消失了。
我取而代之地坐到了书桌前。
下一刻,我醒了过来,周围的风景不再是避难所洞窟,而是一间宽敞的帐篷。我依旧坐在书桌前,不过与刚才的书桌不一样,眼前的书桌十分整洁,桌面上放着一叠纸。
刚才那些……是梦吗?
我拿起了面前这些纸,纸面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的是灵能力的修行方法。我不知道这些知识从何而来,它是在我与魔头的战斗结束之后突然出现在我的怀里的,就连当时与我一直在一起的赤瞳都声称没有看到它的出现瞬间。我怀疑这是魔头临死前通过魔法手段转移到我的身上的东西,可无论是剑骨的证词还是毁灭记录都表明,这并非魔头的遗物。
是的,在决战结束之后,剑骨就站到了我们这边,按照他的说法,既然威廉姆斯已死,那么灭绝全人类的计划就到此为止了,他愿意将我们带到毁灭记录的保存地点。不过他的时间也不长了,威廉姆斯的死亡使得一切因他而生的死体都变成了一般的尸体,即便剑骨是死体领主,也只能存活一段不长的时间。
约翰的妻子瑞秋和儿子汤姆都在之后被安全地找到了,后者被检测出了不错的灵能力天赋,如今算是我的学生。而原先那些达官显贵倒是都死得差不多了,似乎魔头当日有意将其列进了优先狙杀名单。
遗憾的是,我藉之打败魔头的红色金属武器的残骸在事后丢失了,研究出它的死体学者们都死在了那场入侵里,相关资料也烧毁在了一场意外的火灾之中。
此外,不知为何,魔头临死前断掉的手臂还保持着奇妙的活性,即便过去了十几天也都像是刚刚切下来的一样,甚至还会对应外界的攻击,表现出黑雾的防御。有人担心魔头能够藉此复活,想要将其分解,但是在失去了红色金属武器和秘技使用者之后,无论什么手段都无法损伤这条左臂,因此人们就只好将其暂时封印到了数十米深的地下去。
现在已经是三个月后了,我以打败魔头的勇者的身份领队,在一座雪山上找到了毁灭记录。
经过查阅可知,为了找出毁灭日的源头,威廉姆斯真的是踏遍了大江南北,想尽了一切办法。本来他说自己无论如何都找不出毁灭日的起因,我对这句话的印象还很浅薄,可如今看完这些记录才知道,他确实是做到了毫无疏漏,却就是找不到任何线索。
我不禁生出了一丝疑惑:毁灭日的源头,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
它会不会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而是存在于……世界之外?或者说……其他的世界?
这个荒诞不经的念头只在我的脑子里维持了一瞬间,就又熄灭了。
就在这时,赤瞳走进了帐篷,她穿着一身蓝白色的雪地服饰,先是揉了揉自己冻僵的脸,然后说:“队员们都快准备好返程了。你在做什么?”她看了一眼书桌上的纸,“还在研究这些灵能力知识吗?”
“嗯。”我收起了这些纸。
赤瞳在灵能力上的天赋比较低,而我则与之相反,因此平时都是赤瞳负责传授我身为掘墓人的技巧,而我负责传授赤瞳灵能力的感悟,彼此的关系颇有些良师益友的味道。
其他人——包括队员们——都觉得我浑身都是戾气,仿佛随时都会暴起杀人,难以结交,所以我现在也就赤瞳这么一个朋友。不过说实话,队员们也都不是坏人,只是我的态度不好而已。
“走吧,毁灭记录里还有些不清楚的部分,回去之后还要邀请一些学者来研究。”赤瞳说。
“我知道。”我顿了一下,又说,“赤瞳,我们这么做真的好吗?”
“你是指?”赤瞳问我。
“我们真的能够度过毁灭日吗?”我问,“说不定‘魔头威廉姆斯’就是我们人类最后一次逃避毁灭日的机会,而我们却将其愚蠢地杀死了……”我回忆起了当初与威廉姆斯对峙时的种种,“这或许……也是一种‘自掘坟墓’吧。”
“没什么不好的,我们不一直都是这么走过来的吗?与敌人战斗、与自己战斗、与绝望战斗,既不是为了对抗自己的出身,也不是为了决定自己的死法,而是为了不留羞愧地活下去……”赤瞳平静地微笑着,“哪怕是进行着在旁人看来是自掘坟墓的战斗,可只要挖穿了,那就是我们的胜利。”她反问,“我说的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