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华发形容枯槁的生母,光熹帝痛心疾首,冷锐的眼神扫向一旁的太医,“太后到底如何了?”
太医左右为难,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光熹帝大怒,刚要让人拖下去打板子,就被太后出声拦住。
“皇帝……”
太后声音微弱,完全不复往日的雷厉风行,面上却是一派平和。
“母后,儿臣在。”光熹帝挪过去,附耳倾听,“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哀家的身子骨,哀家自己清楚。”太后嘴唇翕动,“你就不必再为难太医了。”
“母后花甲之年,寿数还长着呢,都是这帮庸医成事不足,儿臣这就让人去把王院首请来。”
太后没让,“皇帝,你先听哀家把话说完。”
那交代遗言的阵势,让光熹帝眉头深锁,眼眸内赤红一片,“母后……”
“哀家此番一病不起,怕是不久之后便能与先帝团聚,唯余几桩心愿未了,待哀家走后,你一定要替哀家完成。”
“……”光熹帝说不出话,从小严格要求、长大教导他当明君的强势生母突然油尽灯枯,让他一时之间接受无能。
“哀家这一生,靠着对旧人的恨撑到六十岁,做错了很多事,误了亲生女儿,害了年幼的外孙,哀家对不住芳华,对不住晏清,也对不住……那个从未与我见过面的外孙女,往后不论发生什么事,请你善待芳华,善待她的三个儿女。”
光熹帝深吸口气,“儿臣知道。”
话到这里,太后突然抓住光熹帝的胳膊,“武安侯府满门忠烈,陆老侯爷为家国大义鞠躬尽瘁呕心沥血,其赤胆忠心,足以获封一等公爵,封号哀家都拟好了,忠国公,子孙后代,世袭罔替。”
光熹帝大惊,“母后为何突然要封赏陆家?”
他刚刚还以为生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临了这一天看开前尘往事,不曾想,她会彻底放下对那个人的仇恨。
“你别多问,照着哀家的嘱咐去做。”太后微喘着气,眼底隐隐有泪花涌动,“你只要好好记着,倘若将来国有难,陆家必会挺身而出,助你恢复清明盛世。真有那一日,皇帝不必再顾及过往,芳华的夫君是战神,哪怕沉寂多年,他也绝不会真沦落为寻常人,国为大,到那时,务必把人召回来助你一臂之力。”
先帝驾崩之前,光熹帝都不曾听到过如此骇人的遗言,他没想到这些话会从太后嘴里说出来。
短时间内,光熹帝无法草率答应生母,只是尽量说着安抚的话,“儿臣已经让人快马加鞭送信去宁州,请芳华回来一趟,有什么要交代的,母后等她来了当面跟她说。”
太后抓着儿子胳膊的手松了松。
光熹帝怕她失望,又道:“母后放心,儿臣会竭尽所能请人将您医治好。”
太后木愣愣地望着门口方向。
她不是病了,是信念轰然倒塌过后的油尽灯枯,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已经没几天活头。
耳边又传来儿子的声音,“母后,不管如何,您都一定要等到芳华回来。”
太后觉得累,动了动嘴,却发不出声音,答不上儿子的话,只好闭上眼睛。
光熹帝见状,吓得面色全变,忙伸手去探她鼻息,确定人还活着,这才大松口气,吩咐蒋全,“快快去把王院首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