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明的遇刺,标志着保守势力与变法派之间的矛盾彻底激化。”——,万历三十五年的一篇社论。
八月十九日一早晨,朱翊钧接见了张居正,并告知了他张文明遇刺蒙难的消息。
张居正哭的通红的眼睛,颤抖的嘴唇,以及满脸翻滚着的眼泪——还有那充满着痛苦的眼神,都让朱翊钧内心感受到强烈的悲凉。
攫欝攫。作为一个穿越成皇帝的后世之人,朱翊钧自觉地背负着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命。他要带着这国与民摆脱三百年后被占领、侮辱、奴役的命运;他要带着这国与民瓜分地理大发现之后的世界,让本时空的中国真正的地大物博;他不想要中华的国土在21世纪还分裂着;他不要后世的中国人背负着远去的荣耀、近代的耻辱,在追赶的过程中忍气吞声。——做这一切,没人要求,是他自觉的这样做。
可是很难,太难了。尽管他让报纸鼓吹了好久,尽管他潜移默化的做了很多,尽管他恩威并施来消除各种阻力,然而现实还是连续给了他两个响亮的耳光。
巘戅奇幻戅。自己的坠马和张文明的遇刺,两处杀机,都要以解决产生问题的人的方式来致变法于死地。朱翊钧灰心的想:我已经做得很好了,为什么要吃力不讨好呢?自己做几十年太平皇帝稳稳当当——何必,何必去管那后世之人的死活?
更何况,他想,这一切未必是真的。也许真的存在平行世界,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一切都真实可信;还有一种可能,这个世界不过是后世自己的一场梦或者一个疯子的臆想。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朝露在阳光中汽化的时候,哪里有人在意它曾经在阳光下的璀璨呢?
然而,然而,不能够的!他在张居正的哭声中想,我不服输!这个世界本来就应该由我的国来主宰,而陪伴我的,相信我的,还有爱着我的,都在告诉我活着而且已经与他们水乳交融的事实!
我——朱毅君,这是最后一次这样称呼自己。我是这个世界的君王。是的,我将永远不再是那个心存善意,悲天悯人的小处长,一个历史爱好者。既然我是君王,而且你们没有解决我,那就换我来解决你们。
“朕本不想让你们很痛苦的。”朱翊钧想。“也许,开始的时候我就错了,不应该只打十廷杖的。”
悲凉之后,朱翊钧心脏中充满的全是愤怒。“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也许,自己该举起屠刀,让这变法之花在血液中汲取营养,因为反对者已经不想跟他来好好说话了。
“老先生,还请节哀。朕会给你一个说法的——用很多人的血。”
张居正哭泣的声音停止了,他想劝谏皇帝,内心深处却又希望皇帝真的用成百上千的人给自己的老父陪葬——从自己再次入京,已经十九年了。十九年来他没有伺候过父亲一天。且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是,最爱自己的父亲竟然用这种方式与他永诀。
他伏地哭道:“臣闻讣信,五内俱裂。猪狗畜类,不敢来杀臣,而杀臣之父。此仇焉能共戴一天?”
“然则,臣望皇上勿因怒行政,勿因怒而滥杀。害臣父者固当其罪,而无辜之人牵连也无用。还请皇上制怒。”
朱翊钧听了道:“老先生请起。杀汝父者,不过是要一个变法总理大臣丁忧,进而阻挠变法!张宏之谋逆,与汝父之遇刺,一南一北、一内一外,就算是二者并无联系,可外边谁能信?”
“当此之时,不严加整肃,变法之权威荡然无存!朕先给老先生三个月假,先回家处理老父后事。其后,朕将下旨夺情——看看谁还要跳出来。”
“至于如何整肃,先生不必管了——当务之急是要查出来谁行的凶。”
“汝父高年,科举不利,虽终年而府学生也,心内应若有憾焉。赐张文明老先生同进士出身,封一品资德大夫衔。”
见张居正张嘴要辞,朱翊钧竖起手来道:“先生不必辞。此事朕早有此意。未能在老人家生前賜下而荣于乡里,朕之过也。”
张居正走到御座前,伏身流泪叩头道:“臣五内俱焚,此行万非得已。然臣虽暂离,犬马之心,变法之意,天日可表。臣之心无时无刻不在皇上左右,伏望皇上保爱圣躬。尤其受伤之后,起居食息,还请务必谨慎。”
朱翊钧听了道:“朕知道了,老先生放心。”
张居正接着道:“以上是第一要紧事,臣为此日夜放心不下。臣前日听皇上坠马,心中天崩地裂一般,伏望圣明万分保爱圣躬。第二件事,数年以来,事无大小,皇上悉以委之于臣,不复劳心。今后皇上须自家留心,莫说臣数月之别,未必便有差误。”
“古语说:‘一日二日万几,一事不谨,或贻四海之忧。’何况变法初起之时?自今天起,各衙门奏章,望皇上认真省览,亲自裁决。有关系者,召内阁诸臣,或潘晟、刘应节、王崇古等辈,与之商榷停当而行。”
朱翊钧听了他的殷殷嘱托,眼圈发红,道:“老先生放心,你之忠爱,朕知道了。朕也望你长途保重,到家勿过哀伤身。”
张居正听了这句,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