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墙挡着亲兵。
那些亲兵还真被张文熙算死了,不敢拿刀子来伤这些士兵。这些人赤手空拳,那还不是兵变,若真见了血——吴善言这逼迫兵变的罪名就落实了,到时候免不了刑场走一遭。
吴善言身边马弁叫道:“扔了兵器冲!”一语惊醒梦中人,吴巡抚身边亲兵齐齐扔了兵器,冲进人群中开始斗殴。
二百打七十八,人多的武力值还高,哪里用一盏茶时间,吴善言就被亲兵们救了出来。但吴巡抚此时已经被糟蹋的不成人样,发髻散乱,满面桃花。
他见满院子狼奔猪突,乱成一团,捂着裂开的嘴角,眼睛中要喷出火来。盯着张文熙含恨道:“张念华!咱两个不死不休啊。”
张文熙字念华,乃万历五年进士。由侍从室秘书郎改御史,曾巡按陕西,此时巡按浙江兼浙江乡试考官。听了吴善言的威胁,心说只要我不死,就“马文英烈士”一案,我就能让你滚蛋回家——若再挖下去,瞅你今天进退失据的样子,估摸着下场不会太好。
此时他已把监察局的几个调查员叫到身边,把自己围了起来,免得被太平拳打中。闻言只是高冷一笑,哼了一声,抬头望天。
吴善言偷鸡不成反被暴揍一顿,官威荡然,也无意过多纠缠,挥手道:“收队,回府!”
身边亲兵队长问道:“大人,那这些乱兵?”
吴善言一个嘴巴子打在他脸上,骂道:“我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他们是来告状,你能怎地?就与本官起了冲突,他们也没攻打巡抚衙门,在驿政宾馆里,你能怎地?回去,回去!”
那亲兵队长见刘廷用等人虽然已经躺倒在地,脸上还挂着幸福的笑容,心中一阵恶寒。摸摸了脸,不再废话,带队就要出门。
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际外面马蹄声响,一声苍老的声音喊道:“圣旨到!”
张文熙闻言愕然,听声音好像是海瑞的。他揉了揉眼睛,果然见海瑞捧着一张纸,骑在高头大马上进了驿政宾馆。
张文熙忙抢上前去,把海瑞搀扶下马道:“哎我的老大人,您这差一岁就古稀之年了,怎么还骑马呢。这要是有个好歹,皇上得多难受?”
吴善言就看不惯侍从室出身的官儿那如同内官般谄媚的样子,闻言撇了撇嘴。他知道马俊贤去过海瑞行辕,还动了杀机要灭口,但被海瑞身边的侍卫破坏。
他此次挑动兵变,本就是打着快刀斩乱麻的主意,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将首尾都收拾干净。没想到短短几天,海瑞居然请下旨意,怎么会这么快的?
海瑞下马后,向吴善言点点头,指着身后下马的一个官员对张文熙介绍道:“此乃为右佥都御史张隹胤,你们两个本家,可好好亲近配合。”
都是官场中的人尖子,张文熙一听海瑞这话,就知道吴善言要倒大霉。吴善言心中慌如狗,强作镇定看着海瑞如何行事。
海瑞将手中纸片,喊道:“有旨意!尔等跪听!”
吴善言冷笑道:“海大人,假传圣旨可是死罪!你拿着一个纸片片,擦屁股都嫌硬,就说是圣旨了?”
海瑞闻言,白色浓眉之下三角眼翻动,上下打量吴善言。随即冷笑道:“亏你还是能够银章直奏的大员,连‘光报’都不知道。此乃光报圣旨,年前朝廷早就下发了格式——你堂堂巡抚竟然不知?”
他双目如电,直视吴善言,充满沟壑的脸膛上露出凛然之威,喝道:“怎么,吴巡抚要抗旨不成?”
吴巡抚哪有那个胆子,听了海瑞的解说,他心中暗骂自己昏了头,连忙跪地。
海瑞冷笑道:“你语出不逊,污蔑圣旨。本钦差岂可轻放?今日代天行事,左右!先掌嘴二十!”
海瑞身边的王洁如走到吴善言跟前,见他的脸也没有多少能够下手的地方,心中苦恼道:“这怎么打?”没奈何闭着眼睛咣咣的又给了他二十个嘴巴子。
本来掌嘴是需要用木签子抽打,但“奔雷手”岂是浪得虚名,二十巴掌打完,吴善言的脸皮都透明了,如同水晶熊掌一般。
这一顿嘴巴子把吴善言打的气焰全消,垂头伏地颤抖不已。海瑞见他老实了,这才宣旨。
旨意很简单,吴善言因在“马文英烈士案”中有重大嫌疑,停职待堪。巡抚职责由张佳胤暂代——待查勘明白,朝廷再定处置方案。
张佳胤接了旨意,示意左右将瘫倒在地的吴善言搀扶起来,笑道:“谢过钦差大人。吴大人,咱们到巡抚衙门,交接印信吧。”
海瑞见驿政宾馆内乱糟糟,杭州营兵躺了一地,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张文熙回答,一个躺在地上的壮汉艰难坐起,伸出右手,喊道:“海大人青天!皇上圣明万岁,万万岁!”随即那些受伤的营兵也都扯着嗓子喊,青天、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海瑞仍皱眉,问道:“这里谁打的?驿政局长何在?”
在远处看了半天热闹的驿政局长小跑过来,点头哈腰道:“海大人,下官在,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