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的大宁,暮春的细雨已将大顶子山余脉下的一条溪流灌的满满,水流在布满黄白色细沙的河床上哗啦啦流过,撞到河边一块大石头的时候,就溅起来清澈的欢歌。
从山东推着十五辆推车,赶着两辆马车,步行穿越千里的霍家村汉子们此时终于到了目的地。此际他们身上衣服已经全数变成了乞丐装,身上的味道能熏死个人。
一路陪同而来,累得面黄肌瘦,险些葬身熊口的王鹏摸了摸脸上的长疤,笑着对大宁府派出的小旗军官道:“熊爷,府台给霍家的地定下了,就是这里?”
那军官笑道:“正是,你们此前不来看了几遍?”
化名霍鹏的王鹏笑道:“没想到王大人真的把这块最平的地给了霍家,有点不敢相信。”
姓熊的小旗笑道:“哈哈,霍学生说笑了。你这张嘴把霍家这一路上的苦楚说的,能把石头都催出眼泪。到底把大人恻隐之心说动了,这地才给了你们家。”
“霍学生请看。这条河南北向,东西两岸为界,河岸两边一百步包括这条河为公家地。咱们在河东。再往东一直到那边山岭下方,南部到那水泊岸边百步,北到你我脚下,共三万亩地,全是你们家的。要是明年你们全族过来,咱身后这片地三万亩,也是你们家的。”
霍老太公在旁边听了,眼睛里眼泪止不住。边流泪边笑道:“熊爷,我们这次过来五十六个人,朝廷怎么给了三万亩?”
姓熊的小旗笑道:“哈哈,这大宁的地有的是,你们先来的,占便宜应该。这也是补偿你们和女真为邻,因此多给了两千亩。老爷子,把我马上的界桩卸下来,你们自己去钉去。”
老太公转了转眼珠子,连忙叫了些霍家人,拿着头和木界桩,按照小旗的指示去钉界桩。熊小旗摆了摆脑袋示意,跟着他一起来的四个骑兵,骑马跟着霍家汉子去了。
熊小旗又指了指山岭那边,道:“你这边的山岭下方,有个女真人家在那里,他家还有壮丁七八个,你们不要闹生分了惹事。那边还有个河汊子,河汊子往南那块地一直到山脚下,都是他们家的。”
霍老太公笑道:“谢谢熊爷指点,这个小老儿知道。”说完,对着霍林吼道:“你还不把你媳妇叫来,让熊爷看看?”
霍林红着脸,对着河汊子大吼两声:“玉儿!玉儿!”
吼声才落不久,河汊子那边的一片树林中,冲出来两匹骏马。两个骑手跃马扬鞭,直奔霍家这群人而来。
姓熊的小旗见状呆住。看向王鹏问道:“这是?”
王鹏拱手笑道:“这也是天作之缘,头两天霍家来看地的时候,霍林被这家人看中了,要把女儿许配给他。骑马跑在前面的,是这家的男主人,叫佟春。后面那个是他小女儿,叫玉儿。”
熊小旗上下打量了霍林几眼,又摸摸自己脸上的络腮胡子。先叹口气,又竖起大拇指骂道:“草的,你这.......你牛!”
一盏茶工夫,两匹马到了跟前。熊小旗先看那个女孩,十四五岁年纪,圆圆的脸庞,细细的眼睛,出落的很水灵。就是头发衣服乱脏,掩盖了秀色。
看完女孩,再看看霍林如同叫花子一般的打扮和黑黢黢的模样,熊小旗呸的吐了看唾沫,觉得这佟春瞎了眼。
叫佟春的女真汉子下马,先给熊小旗见礼。他不会汉话,也不会汉家礼节,就跪地砰的一声,磕了个头。
熊小旗见状,连忙也跪地回了礼。起身嘟囔道:“这女真见了我们就磕头,上峰却严令我等都要平礼回之,这一天天的,不知多磕多少。”
王鹏听了,单蹦女真词道:“礼。”又做了个稽礼,演给佟春看。
佟春明白了,憨笑着,又给熊小旗做了个稽礼。熊小旗见他学的四不像,哈哈大笑,回礼之后转身从自家马背上掏出一个没有把的头,递给佟春,嘴里蹦出女真词道:“嗯,给,你。”
佟春见了,眼睛通红,像是要流泪。连忙转身从自家马背上的皮口袋里摸出两个熊掌。嘴里边说着女真话,边比划着边让熊小旗收下。
熊小旗心中暗喜,心说来着了,这霍家真乃咱家福星。原来这泰宁驻军分散各地,引导汉民圈地期间,不知谁发现可以用盐、茶、农具和布匹等物换女真手中的山货,这小旗听说了,就在自家马背上带了几个头,果然今天发了利市。
此时那姑娘已经跟霍林走到一边,一边比划一边嘴里说汉字,霍林指着身边的东西正在教她。
佟春这边跟王鹏示意,意思是马背上的东西没有了,等一会儿再回家拿。霍鹏知道他拿这熊掌来是送给霍太公的,没想到被熊小旗用一把头换了去,心中暗骂这姓熊的讨厌。
熊小旗丝毫未觉,从怀里掏出五份文书和一支毛笔,对王鹏道:“你们谁来签押?”
王鹏接过来,示意老太公过来。老太公过来,先在印泥盒里沾了沾手指,按了手印。王鹏又把着老太公的手,歪歪扭扭的在所有文书上都写个霍字。
熊小旗道:“按照朝廷圈地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