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为何坐立不安?”
“并没有。”
“还说没有。”绿珠握着帕子捂嘴笑,“娘娘从晚膳时分便神思恍惚,读书无绪。我知道为什么。”说罢轻斜着头,满是娇憨。
“你倒说说。”谢昭容只管翻书。
“往常交暮,陛下便来陪娘娘,若有事不来,定会差人说明缘由。今儿到现在都没信,不由得娘娘心烦。我说的是也不是?”
这边萧越压着攒了一天的怒气往咸池宫去,一路上脸沉得好像数九寒天。
夏渊心想这个谢昭容真是擅长制造问题,以前倒不觉得这小丫头片子事儿,自从入了宫,隔三差五和陛下置气,连累的下面人整日心惊胆战,幸好陛下迁就,每次都先退一步,偃旗息鼓,得,今儿估计还是陛下先服软。
萧越一路上沉着脸,眼看到了咸池宫门口,他按按手,示意宫人停辇。
哼,堂堂九五之尊,朕爱去哪宫便去哪宫,你不待见朕便罢了,竟然还敢自作主张,当朕什么人了!
一跨进咸池宫的门,他一肚子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一个小丫头,身子又不好,动不动神思倦怠,忧虑气虚,自己痴长她十几岁,宠她疼她都嫌不够,和她生什么气啊。
深呼吸,不气不气。
这边谢昭容听绿珠讲,细想了下,可不是这样!
萧越每天过来,或批折子,或用饭,或看书,即使再忙,也会来坐片刻,今天这个时辰还没来,不由得她想他在干嘛。
这个人已经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像手边纨扇,用的时候不觉得重要,找不见时候才觉得缺了点什么。
她才不要他来!
顿了顿,她说,“你且去帮我倒杯水。有些渴了。”
绿珠应了声,一转身看见萧越捏了茶壶正倒茶,满是惊讶,“陛下!你什么时候来的?奴婢和娘娘的话听了多少?”
萧越已来片刻,谢昭容只当外面丫头进来,也没留心。
萧越端了青瓷茶盅走来,一手扶起帘子,珠子碰撞,叮叮咚咚的响。坐在榻边,他递茶盅给她。凝目片刻,心想才一天没见,倒觉得她又清减了些。
谢昭容只是低头看书。
萧越手再往前,便要到了她唇边。
谢昭容只得接了,却不饮,放在手边,道了多谢,依旧看书。
萧越微笑,“什么书,看的这样入神,难不成这书比我还好看?”
谢昭容只不理他。
“唔,曲。我记得你爱读词。”
谢昭容抬手翻了一页,眼睛犹在字行间流连,“以前只觉得曲粗俗。读了数首,倒觉得琤琤瑽瑽,意趣盎然。”
萧越笑道,“大俗大雅。词过于追求精巧,失了天然之美,不如曲读着让人痛快。倒有些像杜工部,一切皆可入诗下笔。羌村有句,驱鸡上树木,始闻扣柴荆,李青莲大才,也没有这样随意之句。”
说着松了松领口,露出好看的锁骨,将左手拇指那枚碧绿通透的玉扳指去了,丢在桌边,捶着肩膀散困。
烛火摇曳在她净白的脸颊上,凭添了朦胧。
以前看书上写,梅花之影,妙于梅花,想不通花影如何能妙过花的绰约呢?可今晚就着烛火,他细细打量,人妙,影更妙。
月下山河之影,又怎及她闲坐之影呢。
谢昭容眼风里瞥见他穿了正服,知刚下朝回来。
“杜工部沉郁顿挫,忧国之危,三吏三别,字字是血。盛世造就了李青莲,乱世成就了杜工部。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
试看古今至文,皆是血泪所致。
萧越听她说完,顿了顿,“你想说什么?”
谢昭容道,“我能说什么?”
她想说什么?她千言万语哽在喉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是陪她猜花签赌书泼茶消磨时间的朗朗君子,也是翻手云覆手雨杀伐果断的帝王。
她早知道他修定江堰用意何在,如今决堤,倒成全了他。
数万人流离失所,苦苦挣扎在洪水里,实在太……有伤天和。
白骨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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