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念头。
这对于李二来说不一定是什么好事,但对于李二媳妇来说肯定是件好事。
因此她今天心情格外的好,决定劝一劝正处于烦恼之中的羊四娘。
天气晴朗,不必开窗,坐在窗绢下也能看得清布上细致的纹理,羊四娘便是如此不言不语地缝着那块已经染好颜色的布料。
离开长安时,她还只是个小姑娘,现下已经是当嫁之年的女郎了。
比起陆白与同心,四娘的姿容并不算出众,但她从小到大不曾挨过饿,受过冻,也没有因为什么粗重的活计导致骨骼变形,自然成长为一个皮肤白皙,身材修长,头发乌黑的可爱少女。
只是少女的嘴角时不时向下撇一撇,破坏了那张鹅蛋脸端正的美感。
“你看,还不愿意听我的劝告,”李二媳妇讲得口干舌燥,开始请求另一旁织布的同心下场协助,“她这是什么道理?”
同心瞥了一眼,并不帮忙,“她自来是有主意的,你让她静一静便好。”
“若不是她自己看中了!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就算她那时看中了,”同心手中的梭子依旧不停,“过一时也未必怎么样呢。”
“你也算是她长辈呢!哪有这样不教导,由着她任性的道理!”
同心比了比经纬,用力地踩了一脚蹑板,那台已经兢兢业业工作很久的织布机突然发出了很大的一声,吓了李二媳妇一跳。
这个年轻媳妇的反击是:抓了一把端出来待客的炒黄豆,愤怒地捡了两粒,塞进了那张红彤彤的小嘴里,用力咬下去,发出了咯嘣咯嘣的声音。
而处在暴风中心的羊四娘,一点反应也没有,依旧在那里细心地缝她的夹裙。
如果百姓是一个整体,这场席卷青州的战争势必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有人在战争中死去,有人在逃难的路上死去,有人与自己的亲人失散,有人被迫将自己卖给了某个世家豪族作了苍头,只为换一袋粟米。
但也有人在这场流离中意外地遇到了贵人,结识了好友,或者是收获了爱情。
……虽然同心和李二媳妇暂时不确定羊四娘这场突如其来的爱情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的,反正这事儿是发生了。
按照羊四娘自己语焉不详的概述,她在返回剧城的路上,下车打水时,遇到了一位同样也是过来打水的青年,两个人不知怎么就看对眼了。
那位青年今年刚满二十,相貌端正,身量高挑,谈吐举止又很文雅,听围观群众说,的确一看就是位好郎君。
但在两个未婚青年进一步接触时,出现了一点小问题。
那位郎君出身平邑柳氏,父亲是平邑县丞,尽管比不上四世三公累世阀阅那么家大业大,但在北海也有几百年历史,家族在平邑尚有百亩良田,算是个脱产贵族。
现在换羊四娘自报家门了。
这位女郎郡望何处,祖上有何功业,父祖曾任何职啊?
“女郎……”柳家四郎按照羊四娘所报实情,吞吞吐吐地跟父母讲了一下,“她父母已亡,带着幼弟跟随邻人来北海逃难,祖上不过白身,父祖曾在雒阳杀过猪。”
父亲一下子就变了脸,“你竟要娶一个杀猪家的黔首不成?”
“她进退有度,动静有礼,并非那等粗俗妇人……”
“她能与你私下定情,还谈什么动静有礼!况且就算她是个知书识礼的,与你贵贱仍不相当。”
这位年轻郎君只能匍匐在地上,请求父亲息怒。
一旁的母亲心疼他,倒是走过来劝了一句,“若是我儿喜欢,纳她为侧室也无妨,她若是个知进退,守礼法的,你只要择一位待人宽厚的新妇不就成了?”
柳四郎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看母亲,“她断然是不会同意的。”
“她无父无母,难道你也无父无母吗?”县丞怒道,“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
“你既想进他家门,作他家妇,如何却这样倔强?”李二媳妇吃完了那一把炒黄豆,继续开始劝说羊四娘,“他家不过区区一个县丞,你与小陆将军本就是一家人,略提一提,这婚事不就成了吗?”
羊四娘的眼珠冷冷地转了一下,“我偏不。”
“那你不嫁了?”
这位少女愤怒地将夹裙放下,瞪着一旁的小妇人,“我无父无母,无世家出身,便嫁不得他了?!”
李二媳妇又抓了一把炒黄豆,重新捡了两粒,“世人皆如此,若是你家杀猪的家业尚在,有家中的帮佣想娶你,你父你母难道会许了他吗?”
“他们不许的话,我便偷偷跑出去!”
“你跑一个试试!”同心终于又一次加入战斗了,“你看看城外那一片片的白骨!若不是小陆将军赢了这一战,多你一个也不多!”
羊四娘那张气鼓鼓的脸又重新瘪了下去。
“反正我不想借小陆将军的名头,他到底是娶我呢,还是跟纪亭侯结亲呢?”她小声说道。